“夫人——”城楼上能听到话的人都看向童玉锦,他们虽半信半疑,可是不管怎么样,终于有人跳出来开始偿试了,那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那也是希望,他们都殷殷的看向这个有胆有识的女人,暗暗敬佩起来。
童玉锦大叫:“还不安排?”
夏小开咬了咬牙,“辛苦夫了!”
“另啰索,赶紧!”
“是!”
看着和夏小开一起下城楼的童玉锦,白大人和刘副指挥使相视看了一眼,但是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并不认为他们能请动援军,可是却依然欣赏她在危难之时表现出的气度和气魄。
白大人说道,“刘将军,白某现在就去组织人手,那怕是女人,白某也准备让她们上了!”
“白大人,如果遇到刘某人的家属请对他们说一声,他们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好!”
两个男人相互郑重的看了看,然后各自安排。
不知何时,天上的月亮被乌云遮挡住了,慢慢的天竟黑下来,可是暗黑的夜里,城楼之下,原野之上,死尸伏地,血流不止,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随着初冬的冷风飘散,刺鼻难闻。战争,却依然持续。嘶喊声,惨叫声,彼此彼伏。
和夏琰一道来历练的几人,除了赵翼博,还有石铭荣没有出城迎战,其他两人都在夏琰身边,和他一起进退。
夏中浩和其他两个贴身护卫不仅要斩杀敌人,还要保护主人的安危,其中一个在傍晚时分不辛被敌人的弯刀刺中,坠马而亡,而另一个也手臂受伤。
万继玉和乔子沛两人死死的顶着,不让自己胆怯,只要有一丝丝胆怯,他们就会葬身于敌人的铁蹄之下。
从白天夜晚,从夜晚到子夜,再由子夜到黎明。
疲惫的身体因黎明的到来仿佛有了希望,他们再次鼓气,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疲惫、消褪了恐惧,再次激战。
而城楼之上,受伤的常大人和刘大人指挥着弓箭手,再次猛攻,那些刚登上城墙的兵士不断的有人中箭倒地,即便有几个登上了城楼,也被白大人组织的乡兵蜂拥而上,他们挥着锄头,没命似的斩着敌军,让敌军寡难敌众。
太阳初升之时,两军对垒形成了楚河汉界,中间隔了三里之地。
常大人明白,这是他们喘气的时候。
夏中浩把自己身上的水壶递给了夏琰,夏琰伸手接过来,边喝水边看着对方领头之人,一张如刀刻出来刚棱冷硬的容颜,这是一张完全北方的脸,威猛、有力、目光如炬,浑身蓄满爆发力。他的半张脸掩盖在浓密的落腮胡中,双眸闪耀着犀利的光芒,如果不是敌人,夏琰欣常的这样的人才,可惜各位其主,各为山河。
对方将领也看着对面之人,十多天的对战,他一直在营账中未出战,想不到在汉人之中,竟也有如此骁勇之人,头戴银盔,英挺剑眉,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冷傲、孑然,锐利、果敢。
两个同样出色的将领虽没有说话,但他们目光已然交流过,这是强者对强者的对决,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除非有一方认输,但这可能吗?
有可能,那就是实力过于悬殊,可是现在……两军对垒之中,地上伏尸,半斤对八两,不上相下,到底谁能打破这种平衡,让进行了一天一夜的战争结束,会出现奇迹吗?
一百五十里地之外,永安府禁军训练校场之中,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正在训练禁军的指挥使欧阳夏泰,挥着马鞭抽打动作不规范人员。
夏小开站在边上焦急不安的等待他训军结束,可是看这腔调,一时半会根本完不了,急得他口里的疮又冒了几颗。
童玉锦穿着普通士兵服,跟在夏小开身后,一边不动声色看着永安府的禁军,看起来训练有素,说明这个正在训练的高傲家伙是个不错的将领;一边悄悄调整自己的站姿,她大腿内侧因为急速骑马,内侧表皮已经全部被磨破,疼痛难忍,可是跟身体上的疼痛相比,她等的人正在做模作样,才更让她焦急万分,就算现在,面前这个家伙肯答应立马出兵,他们也不可能像夏小开和自己个体行动只需一天一夜,他们紧赶慢赶也需要两个白天加一个黑夜才能赶到长兴府,夏琰他们能坚持这么久吗?
她必须速战速决,可是如何才能找到切入点呢?
童玉锦不停的在脑中搜集着,自己跟夏小开打听的关于此人的事件。
永安府禁军指挥使欧阳夏泰,京城人士,京城明伯候嫡二子,和夏琰几乎同一时期进入禁军,因为一个姓夏,一个名字中有夏字,他们成了朋友,可是身份不同,未来发展道路不同,注定两个没能成为知心朋友,却因为同有‘夏’字,经常让人拿来做比较,一个是承爵袭位的嫡长子,一个是候府的嫡二子;一个从小没有母亲,一个是家里众人宠着长大的二世祖,注定了两人不同的定位。
夏琰是那种要么不做,做就做得最好的人;欧阳夏泰进禁军完全是因为家里管束不了才进来历练的,这样的心态怎么可能会是夏琰的对手,于是在每次对比中,他都落于夏琰,在不知觉中,竟对立起来,也许,夏琰没这么认为,只是落后的那位会这么觉得吧!
可是以童玉锦的眼光来说,欧阳这个家伙因为有了强大的对比对象,让他迅速成长,让他在禁军中出类拔粹、脱颖而出,难道不是夏琰这个高大对手的功劳?
可是当事人不觉得,那么就无从说起,他们只能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中对立下去。
童玉锦揪了揪眉心,看着夏小开请救他出手。
“欧阳公子,长兴府破城,那么下一个必然就是永安府,就为了这一点,请欧阳将军出兵!”
欧阳夏泰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训练。
“将军,我家爷死不足惜,但是长兴府万千百姓的性命不能不顾!”
欧阳夏泰转头看了一眼夏小开,“有调令吗?”
“将军……”
“没有调令,你就让我发兵,你是藐视枢密院还是藐视皇上!”
“不,将军,小……”
童玉锦吹了一口气,这几年,她一直有研究律法疏议,大陈朝和历史上的宋朝差不多,因为唐末、五代军阀混战,将骄卒横、兵不可制的祸患发展到了极点。大陈朝皇帝在陈桥取得兵权后,深深的意识到这个问道,那就是,谁掌兵权,谁就有可能雄据一方,甚至改朝换代,所以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开始整顿军务,命唯有枢密院才有调兵权,而枢密院长官又听命于皇帝。
现在诚嘉帝并未发出调令,至于为何不发,现在已经没时间去考虑了,她急需欧阳出兵。可是如何让他出兵呢,只能从律法疏议中的‘擅兴律’寻找突破口了!
“将军——”童玉锦出声了。
欧阳不屑的问道:“你是何人?”
童玉锦抱拳:“长兴府平民百姓代表!”
“平民百姓代表?”欧阳夏泰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样的词汇。
童玉锦掷地有声的回道:“是,欧阳将军!”
“什么意思?”
童玉锦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她反问道:“欧阳大人,你读过律法疏议吗?”
欧阳夏泰看着童玉锦,高抬下额没有说话。
童玉锦迎上他的目光,没有畏惧,朗郎说道:“律法疏议擅兴律当中有一条是这样说的:其寇贼卒来,欲有攻袭,即城屯反判,若贼有内应,急须兵者,得便调发。虽非所属,比部官司变得调发给兴,并即言上。各谓急须兵,不容得先言上者。”
“……”
“欧阳将军,这一条足以让你调兵吧!”
欧阳夏泰两眼微眯:“你是谁?”
童玉锦回道:“平民百姓代表!”
“如果我不发呢?”欧阳夏泰高傲的说道。
童玉锦低喝一声:“由不得你!”
欧阳夏泰身边的侍卫官大喝一声:“放肆!”
童玉锦仿佛没有听到,低喝过后,马上换了一副笑脸,“欧阳将军,抛开律法不说,你不觉得把夏琰这个自以为是的臭小子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是一件很爽的事吗?”
欧阳夏泰倏得一下看向夏小开,夏小开缩了缩头。
“你到底是谁,居然打听我们的过往,想用激将法让我出兵?”欧阳夏泰剑眉上扬。
童玉锦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你不觉得这件事很爽吗?”
“不觉得!”
“可是我看夏琰不爽很久了,还准备跟你合作一把,挫挫他的威风,你竟不感兴趣?”童玉锦漂亮的丹凤眼神彩飞扬。
欧阳夏泰重复说道:“挫挫他的威风?”
“是啊,长兴府这一战,辽、金两族近百年来,难得连手,如果你在这战中……欧阳将军,不要小的多言吧!”童玉锦笑道:“如果你不感兴,我去下家,我相信总有人想在这难得的辽、金合作之战中求仁得仁!”
“求仁得仁?”
“聪明如欧阳将军,我相信你比我更懂,欧阳将军如若不感兴趣,小开,我们走,去下家!”
“是,……”夏小开刚想回夫人二字,及时住了嘴,疑疑惑惑的准备跟童玉锦去下家。
童玉锦潇洒的一转身,仿佛浑不在意。
欧阳夏泰站在那里看着童玉锦肆意转身而走,不动声色。
走了几步的童玉锦没有回头,边走边说道,“欧阳将军,一次支援,得利有三,没有什么机会比这次机会更让人期待了,如果你改变主意,我们在前面的望鹰嘴等你,只等一柱香的功夫,过期不候!”
出了校场大门,夏小开看着需要彭大丫抱着才能上马的童玉锦问道,“在望鹰嘴等?”
“除了等,你还有办法吗?”童玉锦看着茫茫然的前方反问道。
夏小开没有办法,所以他没办法回答:“……”
童玉锦收回目光对夏小开说道:“如果没有猜错,这个家伙会来的!”
“什么?”夏小开吃了一惊,根本不信。
童玉锦重复回道:“他会来的!”
“如果不来怎么办?”
“如果一柱香后,他不来,我们回头把他绑过来!”
“呃……”
永安府禁军校场公务房
欧阳夏泰的谋士正说道,“将军,是个机会?”
“你认为我该去?”
“是,公子。”
“为了永安府?”
“更为了你自己,公子!”
“我——”
“是,公子,你离开京里三年了,明天又是互调将领的时候,如果有功劳在身,会不会重新进入殿前司或侍卫亲军司?”
“会吗?”
“试过总比不试的好,况且,这是一举三得的事情,公子应当发兵!”
“不会惹麻烦!”
“除了事急从权,擅兴律里确实有‘得便调发’的条文”
欧阳看了看自己的谋士,“让我想想!”
“好,公子”
长兴府的西城门已经被攻破,近三天的厮杀戮战,让长兴府几乎血流成河。
为了资源,为了果腹的粮食,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不休不眠,战争越来激烈。又一个黄昏来临,残阳如血,落日余晖倾洒在了城楼之上。
常将军已经倒在了垛口,如果不仔细辩看,仿佛已经魂归西天,常夫人咬牙给自己的男人灌了冷水,可是水不知有没有进到他的喉咙里,坚强如常夫人,灌完水后,亲自拿起小旗,指挥女人作战。
副指挥使除了瘸了一只腿,左臂上正插着一支箭,可是他毫不在意,不停的从这个垛口走到那个垛口,北城门不能失在自己手里。
西城门口,万继玉和乔子沛两人跟着厢军副指挥使等人,正合力阻止辽、金之人进城,可是他们太累了,他们熬不过彪悍的游牧民族,他们破了门入了城。
夏子琰死死的盯着对方的头领,他去哪儿,他跟到哪儿,不能一枪结果了你,也要缠死你。
辽部头人看着这样不死不休粘着自己的汉人将军,鹰眼紧眯,竟佯装撤退。
夏琰骑马跟了上去。
永安府某小山口——望鹰嘴
彭大丫对坐在马上的童玉锦说道,“三娘,趁人还没有来,你要不要下来松口气?”
“不要,等人来了,我又上不来浪废时间!”童玉锦两眼一直看着永安城门口的方向,心急如焚。
夏小开舔了舔已开裂开的嘴唇小声问道:“夫人,一柱香过去了,怎么办?”
童玉锦收回目光:“下个府城离这里多远?”
“大概一百里!”
“大丫——”童玉锦叫道。
“三娘!”站在地上的彭大丫抬头回道。
“上马,抓紧时间去一下府城!”
夏小开咬唇:“夫人真在去!”他心想,还来得及吗?
“不到最后一刻,我决不放弃!”
“是,夫人!”
彭大丫刚爬上马,不甘心的夏小开再次站到马背上眺望远方,忽然惊喜的大叫,“来了,来了!”
听到来了,童玉锦吐了一口气,把头放到上马的大丫肩头,“太好了!”
长兴府府城中混战成一团。
铺子,民宅,勾栏、瓦市被抢劫烧虏,死伤无数、一片狼籍。
白夫人等人被常夫人安排躲在了废弃的地下河道井里,地下河道井里除了白夫人等人都是老弱病残和孩子,他们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当城中火光漫天时,童玉锦和夏小开带着欧阳夏泰的禁军赶到了。
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万继玉看夏小开带着援军到来,大叫三声后,晕了过去。
童玉锦不顾晕吐、疲惫寻找夏子淳,还能说话的乔子沛说道,“子淳可能追那图可仁了”
“谁?”童玉锦问道。
“……”可惜乔子沛也晕死过去。
童玉锦咬牙对欧阳夏泰说道,“欧阳将军,请你兵分一路去支援夏琰!”
欧阳夏泰挑眉:“我是将军还是你是将军?”
童玉锦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口气都不对,不好意思的回道:“当然是你,可夏琰需要你的支援!”
“你是他什么人?”
“刚过门的婆娘,这总行了吧!”
“你……是那个冲喜的?”欧阳夏泰早就看出童玉锦女扮男装了,本来就有点好奇,想不到竟是夏琰的冲喜小娘子。
童玉锦声音很大的回道:“是,大陈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冲喜新娘!”
欧阳夏泰轻笑,“城里城外,我的人手未必够!”
“不够,你也得够!”童玉锦龇牙裂嘴的吼道。
“凭什么?”
“什么也不凭!”童玉锦急得直冒汗,跳上去一个熊抱紧紧的抱上了欧阳夏泰,“你要敢不派人去支援夏琰,我到皇上面前告你勾引人家婆娘!”
“你……”欧阳夏泰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泼辣、胆大妄为的女人,一时之间竟愣得说不出话来。
夏小开眨了N次眼睛,小黑丫难道就会这招吗?数年前在公子身上用一次,现在……他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表现自己的惊呃。
童玉锦咬牙切齿:“去不去?”
欧阳夏泰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竟不知该如何说:“你……”“去不去?”童玉锦一幅你敢不去,我现在就能喝了你的血的模样,让欧阳夏泰放下和夏琰之间的种种不可名状的情结,转头叫道:“陆将军——”
“属下在!”
“去支援夏将军!”
“是!”
童玉锦仍然吊在欧阳夏泰的身上,朝夏小开大叫:“夏小开,你跟他们一起去。”
“是,夫人!”不管小黑丫如何,她终于为爷争取到了援军,夏小开高兴的立马回道。
欧阳夏泰气要肺要炸了:“你竟派人监视我们?”
童玉锦头一昂:“这是为你们带路!”
“你……好样的,腹黑男人娶个叨专女人,我算认识你们了!”
“同不同意?”
“赶紧!”
“是,将军!”
童玉锦见夏小开和陆将军一同出城寻找夏琰,这才松了欧阳夏泰。
欧阳夏泰气得跺了跺脚才开始指挥军队支援反扑。
城里城外的形势很快逆转。一方面是永安府的禁军行动有素,攻击力强,另一方面,凶猛如辽、金之人,开战到现在近二十天了,他们再是铜墙铁壁,也到极限了。
支援反扑于第二天黎明结束。辽、金大军死得死,逃得逃,已经不堪不击。
童玉锦在白大人的相请之下协助他清理战场。
等了一天,也未见夏小开带着援军和夏琰等人回来,难道遇到不测了,童玉锦心里莫名的紧张不安起来。
白大人看着心神不宁的童玉锦明白了,拱手对童玉锦说道,“夫人,天色已晚,这里由白某和某他人等即可,还请先回去歇歇。”
童玉锦为自己莫名的走神有些不好意思,转了一下头问道:“怎么没看到常夫人?”
“常夫人正在协助一些官员办理阵亡士兵和将领的后事!”
“哦,那我……”
“夫人,请先回后院歇歇吧!”
“那我……就先回了!”童玉锦没提出去帮常夫人,因为她感觉自己浑身发烫,磨伤的地方可能发炎了,她又不是一个大公无私、品德高尚到不得了的人物,没让自己逞强去帮常夫人。
“谢谢夫人!”白大人这声谢很真诚、很尊敬,因为这个女人真得请到了援军,避免了一座府城的沦陷。
“应当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童玉锦无所谓的挥了挥手,说了一句现代人都会挂在嘴角的名言名句。
白大人听到这话愣着回味了一下,竟觉这话精僻极了,再次对童玉锦拱了拱手,“夫人走好!”
童玉锦在大丫的搀扶下,回到了后院,倒到床上就睡了,她太累了!
战事结束,美珍从地下河道废弃的井里回来,看到童玉锦磨破不成样子的大腿内侧,泪水止不出的流下来!
“丫姐,你的大腿是不是也是这样?”
大丫摇头,“我从小就练杂技,皮早就厚了,三娘她才骑过几次马呀!”
“也是,我来熬药”
“我帮你”
燕山附近,夏琰追到某个空无一人的村庄时,被那图可仁包围了。
清冷的月辉下,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相距不过百米。
那图可仁高傲的站在那里,笑着说道,“我那图很少佩服别人,你算一个!”
“多谢将军看得起!”夏琰微笑着回道。
那图可仁鹰眼放光:“别谢得太早了,我不会放虎归山!”
夏琰下额高抬:“这句话应当我说吧!”
“哈哈……,你还觉得你还有说这句话的资格吗?”
“是不是,战场上见真彰!”
“好一个战场上见真彰!”那图可仁讥笑着看了看夏琰身后跟着的人手,手势轻轻一动,他身后的人瞬间攻了上来。
这一场厮杀比前几天更加血腥、更加惨烈。
夏琰身边的士兵一个一个的倒下去,最后近五十人的队伍竟剩下十人不到。
连最淡定的夏中浩都觉得今晚怕是……
近处刀枪撞击的声音铿铿作响,远处原野万物沉睡。风呼呼的吹着还带着树叶的沙沙声,更衬着原野空旷无人。
突然,远处,突突有马蹄声汹涌而来,卷起阵阵尘土,看着看着,他们近了,近了,更近了!
两方搏杀的人马都被这突如其人的骑兵震住了,敌方人马确信该来助战的都来了,难道是长兴府城没得手?
夏琰看着远方仿佛千军万马的声响,绝望的闭上了眼,难道我夏子淳命绝于止!
慢慢的红颈巾率先进入了两军人马的视线,竟然是汉军!
怎么可能?不是说没有援军吗?
夏中浩激动的大叫,“小开,小开!”
“爷,爷,小开来了,小开来了!”
夏琰听到夏中浩的声音后,倏的睁开了眼,疲惫的身体突然又爆发了惊人力量,挥着他的银枪上前刺去。
没有任何悬念,形势马上逆转,半个时辰之后,辽人见没机会后,立即调转马头,直接奔向原始的燕山森林。
永安府禁军都头陆燕涛刚想追过去,夏琰伸手制止,“别追了,这里过去,就是燕山森林,小心中埋伏!”
“是,将军!”陆都头朝夏琰拱了拱手,“夏候爷,末将来晚了!”
夏琰朝他拱了拱手,“谢过陆将军!”
“候爷客气了!”
夜空中,月色昏晕,星光稀疏。
夜空下,原野上,除了这些骑马的军士,万事万物仿佛都沉沉的睡了过去。疲倦的月亮躲进了云层休息,只留下几颗星星垂挂在天际。
长兴府之战,进行了二十余天,终于因为永安府三万人马的支援,以辽、金将领的逃回而落下了帷幕。
童玉锦因腿部磨伤引起发炎后发烧了,躺在床上烧了两天,才出一身汗,退了烧!
昏睡了两天的童玉锦在黄昏时分醒了过来,醒过来之后,居然发现身边有人,睁眼细瞧一下,吓了一跳,连忙叫道,“丫姐、美珍——”
“三娘,怎么啦?”大丫和美珍紧张的推开了门进来。
童玉锦指着夏琰问道:“是我问你们,怎么啦?”
美珍撅嘴:“他非要睡在你身边,我可不敢赶他走!”
童玉锦气得呼呼叫:“赶不走,你可以叫我呀!”
“三娘,别说这些了,你昏昏沉沉的,哪能醒!”彭大丫为美珍辩解说道。
见两个丫头对夏琰睡在自己身边,一点都不以为意,摆了一下手说道:“算了,算了,睡都睡了,扶我起来!”
美珍听到这话,捂着嘴想笑。
“笑什么,本来就是睡都睡了嘛!”
“哈哈……”
听到笑声,童玉锦才回味过来,自己说得话不妥当,伸出手就要挠美珍,“死丫头,你再笑,小心我揍你!”
“好,好,我不笑!”说不笑的美珍还是偷偷的笑。
童玉锦唬了一眼美珍:“赶紧来扶我!”
“好,我来扶你!”美珍扶童玉锦起来。
童玉锦离开床时不解的嘀咕了一句,“他怎么有空睡觉?”
“回三娘,长兴府新任知府到了,所以事情都被他接手了!”美珍回道。
“原来是这样,我说嘛!”童玉锦说了几句,感觉一点力气都没,“丫姐,我想喝白粥!”
“真炖着呢,就等你醒过来吃!”
“哦!”
主仆三人这样吵闹,都没有吵醒夏小候爷,可想而知,我们的夏小候爷有多累!
夏琰为何睡到童玉锦的身边,情景倒放到回到两天前。
夏琰和陆将军于次日午时回到了长兴府城,刚到北城门,遇到了长兴府新任知府伍士元。
伍士元看到了一个满目苍夷的长兴府,他一路急行而来听到长兴府正在打仗,没想到竟打到这种程度。
看着愣在那里久久没能动弹的伍大人,夏琰垂了垂眼,刚想自顾自的进城,伍大人开口了,“夏候爷,伍某听说了,辽、金之人联手合攻,你们已经五天四夜没有休息了,剩下的事,让伍某来吧!”
夏琰的眼皮总算抬起:“那就辛苦伍大人了!”
“应该的!”
伍大人很快进入了角色,满目苍夷的长兴府因为新知府的到来,开始慢慢恢复生机。
回到府衙时,夏琰见到了曾经的同僚欧阳夏泰,抬手真诚的道谢:“谢谢欧阳小弟!”
“哼——”欧阳夏泰剑眉高挑,“夏子淳,这次可是我欧阳救了你哟!”
“子淳知道!”
“你说——”欧阳边说边走到憔悴且邋遢的夏子淳面前,左手摸着下巴,“你说我救了一个厉害的人物,那我是不是比厉害更厉害?”
夏子淳眉角动了动,忍住笑意,“是,那肯定的!”
“那你说殿前侍卫营,是不是我最厉害?”
“是,欧阳小弟!”夏琰回得一本正经。
欧阳夏泰得瑟的纠正道:“错,叫欧阳兄!”
“欧阳兄,子淳马上就上折子,以便让圣上表彰你在这次长兴府之战中的功绩!”夏琰抬手朝着京城方向作揖说道。
欧阳夏泰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不过不要写得太漂亮了!”
夏琰不解:“……”
欧阳夏泰笑回:“太漂亮了,适得其返!”
“子淳明白了!”夏子淳会意的笑了。
欧阳夏泰抬头看了看天色:“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某要回去了!”
夏琰出口说道:“子淳请你吃顿便饭!”
“得了吧!”欧阳夏泰听到这话,鼻孔嗤了两下:“能吃到什么,这两天我不仅支援了人,还支援了军粮,夏小三,这天大的恩情,你给爷记着!”
“肯定的!”夏琰认真的点了点头。
看着在自己面前不在趾高气昂的夏琰,欧阳夏泰总算找回了当年那些居于人后的场子,仿佛大气的挥手说道:“那行了,我就先行一步了!”
“子淳送送你!”
“别了,赶紧去修修你的面吧,看着怪渗人的,要是让京里的小娘子看到,我估计你不是被香帕砸死,而是被臭鸡蛋淹没!”
夏子淳低头笑笑,“总之,谢谢了,泰之!”
欧阳夏泰看着发自内肺而谢的夏子淳,有点不自在,挥了一下手,“耶,干嘛,搞得像个女人似的,行了,我真得走了!”
欧阳夏泰挥手披风跨上了战马,潇洒之极,坐在高高的战马之上,居高临下的问道:“辽、金这一战之后,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来骚扰吧!”
“他们没粮没马,说不准!”
“哦——”欧阳夏泰若有所思,想了几息过后,调转马头准备走人,走了几步远后,突然骑马又回到夏子淳身边,伏身说道,“夏小三,你后娘在哪儿找的人,怪有意思的?”
夏子淳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长兴府有援军是童玉锦的功劳,夏小开没说,为何没说,嫌自家夫人吊在人家身上,威胁人家,要到皇上面前告御状,太丢爷的脸了,没好意思说。
夏子淳不解的抬头,疑惑的看向对方。
欧阳夏泰见夏子淳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了一眼低头装死的夏小开,哈哈大笑,绝尘而去!
夏小开往里面逃了几步,差点撞到了迎面而来的罗郡主,避开后,逃也似的避到廊柱后面,于文庭一直处理夏子淳的公务,见自家爷回来,激动的叫道,“爷,你回来了!”
“嗯!”
“爷,文庭没能等到圣旨、援军……”于文庭悲戚的对夏琰说道。
“……”夏子淳看向欧阳夏泰远走的方向,那是什么?
于文庭感慨的回道:“多亏夫人出了奇招才请到援兵!”
夏子淳看着溜走的夏小开,大声叫道,“夏小开!”
夏小开刚避到走廊柱子后面,见爷叫自己,纠结着回到了夏子淳面前。
夏子淳声音低沉,神态严肃:“为何一字不说?”
夏小开左右看了看,眼神闪烁,“爷,小开不是没机会说吗?”
夏子淳皱眉:“说一句话都没机会?”
夏小开左顾而言它:“爷,人家欧阳将军说得没错,你看你都邋遢成什么样子了,郡主都被你吓得不敢开口了!”
夏子淳抬头看向对面不远处的罗奕琳,只见她双手捂着自己的嘴,一副受惊、不敢置信的样子,他倏的收回眼光,继续说道,“为何不说?”
夏小开侧了侧身子:“爷,你先洗澡去,等你洗好后,小的再详细跟你说说!”
“是啊,文庭也想知道,夫人是如何让欧阳将军发兵的?”
夏小开不愿多说:“夫人俐牙利齿,当然能让欧阳将军发兵!”
夏琰见夏小开就是不开口说,脾气上来了:“别屁话多,无知人等不懂,你不懂吗,没有圣旨,没有枢密院的调令,谁敢擅自调兵,赶紧说!”
夏小开见避不过去了,期期艾艾的回道:“是,爷,夫人对欧阳将军说了律法!”
“律法?”夏琰觉得还真有可能,小黑丫擅长此道。
“嗯,她说了擅兴律中的一条律法条文,然后……”
于文庭听了夏小开说的话后琢磨了一下,“是有这样的条文,可于某觉得这一条不足以让欧阳将军发兵!”
夏小开不满的瞄了一眼于文庭:“于先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
夏琰见夏小开半遮半掩,语气严厉:“有什么不能说,吞吞吐吐!”
“是,爷,是你让我说的!”夏小开一幅我本不想惹什么事,是你非让我惹的样子说道。
“是我让你说的”夏琰点头。
“夫人说,欧阳将军,有一个机会让你打击打击夏琰,你干不干呀?”
于文庭惊讶的问道:“夫人这样说?”
“是,我当时太紧张太不安了,夫人的原话我没记住,不过大概的意思就这样的!”
夏子淳面无表情,却心知肚明,这事肯定是童玉锦问夏小开的,然后竟然被她这样用上了,我是高兴呢,还是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