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腋下的伤口疼醒的,总是会习惯性的去抱身边的人,胳膊一动,就止不住的疼。
看一眼曾煜,他双眸微阖着,眉间有轻微的折痕,每次他睡眠不好的时候,就会不自然的皱眉。我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他的眉心,才稍微舒展开一些。
阳光从窗帘缝里透进来,我翻身下床,将窗帘拉严实。
今天没有人叫我们吃饭,估计都知道了一些昨晚的动静,去洗手间洗漱的时候,经过邱浩森的房间,他窗帘露出了一条缝,我下意识的往里看了一眼,他刚好从里间出来,光着膀子,像以前一样穿一件黑色的平口短裤,脸上和胸口有好几处淤青,他艰难的抬了抬胳膊,没能抬起来又垂了下去。
我脚下的步子没停,径直去了洗手间。
拉开门的时候,看到小旭站在洗手台前面,还是穿着昨晚那身衣服,衣服上还是有些泥土,依然是蓬头垢面,脸色很差,黑眼圈很重,眼底布满了红血丝,转脸看我的时候,空洞的眼神让我心头一紧。
“小旭……”
小旭抿了抿唇,算是回应,然后拿上她的东西,把洗手台让给我,漫步走了出去。
我怔在原地看着她,她走了几步就回头了,犹豫不决的开口,“可不可以不怪他?他不是这样的,他是被逼的,他是被逼的……”
我敛了眸,心思杂乱,不知如何开口。
如果这件事可以协商解决,我一定不会追究邵峰,可他不止伤了我们,还间接害死了另一个无辜的藏民。部队有部队的规矩,我一个女人自然没有说话的权利。
见我迟迟不肯开口,她突然往我面前走了一步,跪了下来,“我求求你,不要追究他……”
小旭的眼里有千言万语,我快速洗漱完,和她一起往路边走,在曾煜经常抽烟的位置站定。
今天的风不大,吹在身上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凉。
小旭跟我说了一些关于她和邵峰相识的经历,跟邵峰所说的几乎如出一辙,她说遇见邵峰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她从来不后悔跟了他。
“如果没有邵峰,我早就死了,我从来没告诉过他,那一天我其实是准备投河。”小旭说起这些,眼底不再有悲伤,反而有些庆幸。
“为什么?”我想到邵峰说,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至今连小旭的全名都不知道,“你从来没有告诉过邵峰你的身世。”
小旭点头,眼底变得清冷,“因为没什么可说的,我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我的家庭一点也不光彩。”
她原本没打算说,风吹下了她一颗眼泪,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认识他的那一天,是我离家出走的第一天,我的父母没有正经的职业,我爸爸常年酗酒,每天都很晚回家,只要喝多就会动手打我妈,我妈从来不会还手,一直忍辱负重把我养大,好不容易我升了高中,可以住校了,原以为我以后的生活会清净许多,没想到……”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脑子里的想法又没成形,清晰不了。
“没想到我爸会让我去陪他老板,呵呵,我一度怀疑我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小旭低着头,风吹着她的发丝,我竟觉得她的侧脸有点眼熟。
“后来……”她忽然哽咽了,没有再说下去的勇气,酝酿了许久,换了一种轻松地口吻,朝我扬起一丝倔强的笑,“后来我就离家出走了!”
我问她姓什么,她说她忘了。
我问她认不认识白芹,她愕然看着我,“白芹是谁?我应该认识吗?”
“没。”我抿唇笑了笑,“你跟一个我认识的人经历很像。”
我想到了燕姐的女儿,小旭口述的经历虽然不多,但是跟燕姐所说的她女儿的情况几乎是一致的。可她不愿意告诉我她姓什么,重要的是她不认识白芹。
她说她忘了她姓什么时,是明显不愿提。但她问白芹是谁时,是真的不认识时才会有的表情。
“你离家出走的那一年多大?”我问她。
小旭对我多地刨根究底产生了一丝怀疑,看我的眼神也变得警觉起来,“十五。”
“十五?”燕姐说她女儿离家出走的那一年是十三岁,年龄对不上。
看来是我想多了,这世界这么大,相似经历的人何其多,又怎么会刚好在这里遇见燕姐的女儿。
燕姐说她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消息,她已经放弃了,其实在她心里,已经接受了她女儿已经离世的想法。
“顾晚,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再次看向我时,嘴角噙着一抹梨涡笑。
“羡慕我什么?”我问。
她的浅涡更加明显,“羡慕你有个那么优秀的男朋友,还可以每天在一起,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他很宠你,也很护着你。”
我下意识的回头朝我们的房间看了过去,嘴角自然地上扬。
“不过……”小旭敛了笑,嘴里的话迟疑着。
我问她不过什么,她摇头,说没什么。
她的欲语还休让我忧心忡忡,我是想追问的,但我视线收回来的时候,看到邱浩森打开了门,正驻足看着我们这边。
他已经穿好衣服了,还是他来时的那一套,西装革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格外的绅士。
知道我也在看他,他带上门,朝我们走过来。
小旭注意到他,说要去看邵峰便起身离开了。
我也跟着起身,与邱浩森擦肩的时候,下意识的躲了一些距离。
风卷起地面的尘土,在空中飞扬。
邱浩森喊住了我,“顾晚,回去吧,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
我忽然想起曾煜问何司路的话,邱浩森出现在这儿的目的是什么,便问他,“那你呢,又为什么来这儿?”
“你难道还没发现,有人想把你们的命留在这!”邱浩森往我面前走了一步,逼迫我正视着他。
“回去了又怎样?”对方有心要我们的命,走到哪里都是危险。
邱浩森拧眉,沉声道,“回上海我可以保护你。”
我朝他抿唇,“谢谢,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顾晚!”邱浩森抓住我的手腕,“这件事情上别扭,行吗?”
我想抽回手,可是一用力就会扯得身上很疼,见我疼的咬牙,他立马松开了手,我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他没再说话,伫立在风中,回到房间,我关上门,将他的视线隔绝在门外。
转身便对上曾煜的眼,讳莫如深。
我张嘴想要解释,他先开了口,“收拾东西,我们回上海。”
我惊讶的看着他,“今天就回去吗?这么突然。”
“嗯。”
“可你要调查的事情还没……”
曾煜打断我,“不用查了。”
“那邵峰……”邵峰的事情还没解决。
曾煜说邵峰的事儿唐队会处理,有军规,有法律,不用我们操心。
想到小旭的话,我便问他,“有没有可能不追究?”
曾煜问我是不是小旭让我帮他求情的,我点头,他有些生气,“你身上的枪伤是他打的,伤口还没愈合,你就替他求情。”
“他也是被逼的。”原本没打算替邵峰说话,可只要一想到小旭的身世经历跟燕姐的女儿那么相像,我的心怎么都硬不起来。
如果小旭是燕姐的女儿,那么七年前的很多我不知道的谜团都可以解开。
所以在曾煜说要回上海的时候,我其实是抗拒的。我想继续留在这儿,我想弄清楚七年前的全部。
“顾晚,如果你一直这么心软,我们很难在一起!”曾煜盯了我良久,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的心猛然一颤,“什么意思?”
曾煜沉声,“什么意思你自己想。”
我能想到的都是一些负面的,比如他不喜欢心软的女人,我的心软会妨碍他做很多事,诸如此类。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心软会带给我们更多的危险。
但他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心软’。
曾煜的态度很坚决,顾自打包好我们的行李,将我和行李箱一并塞入车内。不顾小旭的询问,一脚油门将我带离。出了村,他才打电话通知何司路。
何司路有些震惊,问他为什么突然离开,他没解释,只说了一句让何司路晚点去贡嘎机场取车便挂了电话。
车子进入贡嘎的时候,卷起了沙暴,无数的沙尘打在挡风玻璃上,曾煜打开雨刮器,可没一会儿雨刮器便被沙尘卡住了,曾煜不得不将车速慢下来。
漫漫原野,只有我们一辆车。
我看了一下天气预报,今天是没有风暴的,而且起床那会儿风也很小,没想到隔了这么一会儿,风里突然强劲起来,疯狂的卷着这片静默的荒野。
黑色的吉普车在风暴的席卷中行驶的非常艰难,前面是进贡嘎的边防站,曾煜猛然加速冲了过去,在边防站前停了下来。
就在我们到达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越野顶着风暴的冲了出去,隐约看见车后排坐着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带着黑色的礼帽,与视频中那个神秘男人的形象不谋而合。
曾煜也看见了,不顾边防兵的阻拦,陡然加速。
下一更四点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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