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温体仁府邸。
看完手里的书信,温体仁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眼睛,轻叹一声道:“到底是上了年级,精力有些不济了。”
“父亲,您刚过天命之年,还算年轻呢。”
长子温俨笑着宽慰道。
“行了,为父的身体自己清楚。”
“你三叔这封信你看过了吗?”
温体仁面色一肃,对自己儿子问道。
温俨也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语气郑重道:“三叔的信儿子看过了。”
“你怎么想?”
温体仁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继续问道。
“大势不可违。”
温俨言简意赅。
温体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你给你三叔回一封书信,让他全力配合,该补的税都补上,该退还的土地,也都全部退还。”
“从土地里赚取的那点银子,还不如一座工坊一年的产出,犯不上因为这些恶了陛下。”
对温体仁的说法,温俨也很是赞同。
对自己这位首辅,朱由检可以说一点都不小气。
温家在京城,也先后建起了纺织工坊、水泥工坊。
虽也要按比例缴税,但每年的收益却依旧很是可观。
更何况,温体仁还在黄永申的船队里掺和了一脚。
有战舰的护航,可比之前走私要安全的多,赚到的银子,也能光明正大的花用。
以温家如今的光景,还真有些看不上地里那点收成了。
温俨点了点头,然后又面露忧色的对温体仁道:“父亲,三叔在信里也说了,江南那边现在人心不稳,暗流涌动,您作为首辅,是不是要提醒提醒陛下?”
温体仁摇头道:“两厂一卫,主要的精干力量,都已经南下,他们那些人的小动作,想要瞒过厂卫,基本没有可能。”
“父亲,还是莫要掉以轻心的好。”
“好了,不说这些,陛下怎么做,为父管不了,为父这个首辅,其实就是一个提线木偶,陛下怎么说,为父就怎么做。”
温俨苦笑道:“父亲,现在坊间就已经有了传言,说这崇祯朝的内阁,和成化年间差不多,都是……都是……”
温体仁接话道:“纸糊阁老?”
“哼!纸糊阁老也没什么不好,大明眼瞅着就是一副中兴之相,为父作为崇祯朝的首辅,史书上定会有为父的一席之地。”
温体仁对这个什么纸糊阁老,泥塑尚书的说法,倒是不甚在意。
看了眼自己儿子,温体仁长叹一声道:“你资质有限,今生怕是止步三品以下了,待为父百年之后,家里就将主要的精力都放到生意上去吧。”
“朝中有你和你三叔就够了,等下一代,再看看有没有天资聪颖的。”
温俨听自己父亲这么说,赶紧道:“父亲只是哪里话,家里现在可还离不得您。”
“行了,这些话就不要说了,南方的事你也不要管,其他人那里,你也要都知会一声,管好自己那一摊子就行。”
“是,父亲。”
温俨垂首称是。
“恩科在即,为父已经和宋应星说好了,在恩科之前,就让你去科学院大学堂,任六品司业。”
听到温体仁将自己一脚提到了大学堂,温俨的神情一怔。
温体仁压低了声音道:“看着吧,此次恩科高中之人,定会被陛下重用,开科之前你先去占个名分,对你将来有好处。”
温俨皱眉道:“父亲,大学堂那些人学的可不是四书五经,他们的课业是以物理、杂学为主,陛下要重用他们?难道就不担心士林反弹吗?”
“原本这些人不经童试、乡试,直接参加会试,就已经引得国子监诸公不满,如果再被重用的话,恐会引得天下读书人不服。”
温体仁闻言,只是摆了摆手,没有再解释什么。
……
同样的事,不只是发生在温体仁府上,但凡是出身南方,亦或是和江南有牵扯的在京官员,大部分人的态度,都和温体仁差不多,自己不掺和,同样也不让家人掺和南方的事。
这两年,京里的这些官宦,已经被朱由检给喂得差不多了。
有些家底的,都学着皇家和那些勋贵,在各地开设工坊。
家境不是很好的,朝廷的官俸也足够养活一家人,还有余钱让家里人做些小生意。
北方各地的这些地方官们,小日子也过得不错,官俸就不说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想要弄个工坊,做点生意还不是手拿把掐?
现在的情况就是,只要你能生产出来东西,就不愁卖不出去。
不说海上不断往来的海船,就说大明自己,就是一个庞大的市场。
以前的时候,百姓们吃都吃不饱,自然没有余钱花销,但现在不一样了,大量工坊的开设,需要的人力越来越多。
工坊招募工匠,给他们发放工钱,工匠们拿着这些工钱再去消费,又促进了工坊的生产,这就是一种良性循环。
这样的情况下,这些人自是不会去管南方那些人的死活。
毕竟,当初你们在南方搞走私,赚的盆满钵满的时候,也没想着分润给我们不是?
对京里群臣和士绅的态度,朱由检自是清楚的很。
哪怕他现在远在扬州,对京里的风吹草动,也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正是因为清楚京里对这件事的态度,朱由检才放心的在南方折腾。
对现在的大明来说,只要北方稳定,南方是绝对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扬州。
今天是田妃省亲的日子。
全套的后妃仪仗,护卫着田妃赶往田府。
上直卫和锦衣卫也派出了大量的人手,以壮声势。
朱由检这次是给足了田家脸面。
早已经等在府门口的田弘遇,以及一干田家的亲眷,在听到礼乐声后,全都肃穆而立。
待田妃的车驾来到田府的门口,田弘遇赶紧上前躬身施礼道:“臣参见娘娘。”
身后的众人也都赶紧施礼道:“臣等(草民)参见娘娘。”
一身朝服的田妃,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车驾,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父亲,和自己继母、姑姑、姑父等一干亲人,登时眼睛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