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力马科夫没有回答霍桑的话,而是向作战参谋下命令道:“部队从现在开始急行军,赶到那里。”
从本月中旬开始,俄国人就以海兰泡为中心进一步收拢了兵力,大量的部队放弃奇克勒周围的防守阵地加入到海兰泡的防御体系中来。在一个方圆十几公里的范围内,集结了斯维克雷和安特坎两个主力师团,相当多的重炮、机关枪,两个师团都作为远东军的预备队,随时准备对海兰泡地区进行强有力的支援。
在海兰泡东阵地的战场上,张宗昌的士兵和俄军反复厮杀着。双方的炮火打得铺天盖地,机枪“咔咔”的响声就没有停顿过,无数的俄国士兵倒在反击的路上,也有无数的中国士兵在战壕里被炮弹埋葬。双方的伤员队伍像潮水一般向后输送着。战斗残酷无比,双方都在用士兵的生命交换着时间。巴布科夫的远东军需要熬到他们援军到达的那一刻,而张作霖则必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从目前的情况看,张作霖夜战结合小规模部队破袭的战术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效果,张宗昌的部队几乎已经全线占领了俄军东阵地,只要保住这个阵地,就可以很顺利地利用这个出发阵地,就破坏了海兰泡的防御体系,对俄军西阵地和其他零散小阵地形成压制,而东阵地丢失后,俄国人想要维持现在的战线不崩溃,必须分布更多的兵力,这对于无兵可派的巴布科夫来说是一个难题,而中国军队正占据有利位置,随时可以选择重点发起突破。
“师长,还等什么,不如现在就把所有兵力都投入上去,一鼓作气拿下西阵地。”汤玉麟拿着双枪,早就迫不及待的说。
但一向老成持重的张作相却不同意这个观点:“俄国人的防线虽然摇摇欲坠,但在西阵地和海兰泡还保有相当多的兵力,更重要的是据前方探报说,俄军西路和北路那三个师的援军很快就能到达,只要他们一到,远东军的兵力一下子就增长到将近七万人,超出我方兵力近两万,所以在他们到来之前,我建议还是要做一个周密的攻防计划。”
张作霖点点头,把旱烟嘬得滋滋直响。俄军的这三个师来到之后,随时可能令战局发生重大变化,现在他每天都要过问西面和北面的情报,然后让人把这三个师的位置在地图上标出来,从现在来看,这三个师的速度都很快,尤其是担当前锋的主力王牌第二十一师,在前几天突然奇怪地加快了速度,几乎是用急行军的姿态在行军。按照战事进程的估计,在第二十一师赶到之前,还有一两天的时间,海兰泡应该可以拿下,但是在这三个师到达之后,东北军的战略布局就由进攻转为防守,整个区域的布防压力将是巨大的。
张作霖考虑了一会儿,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敲了敲,说:“海兰泡俄军防御严密,短时间难以攻下,若是急攻不免折损士卒,就算打下来了等大鼻子援军一到,咱们防守压力太大。这样吧,留下江登选和杨宇亭的两个师团强攻海兰泡,27师和28师分成西、北两路歼灭大鼻子来援的人马。”
张作霖的脾气部下最了解不过,他做出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更改,张作相觉着这样做太过冒险,打仗最怕力量分散,要是分离出去的军队打败了怎么办,东北军势必面临两面夹击的尴尬处境。汤玉麟是张作霖的生死兄弟,一向敢想敢说,他说:“海兰泡说不定再有两天就能攻下,这个时候把兵力分散开怎么能行。依我看,我们就应该一鼓作气拿下西阵地,有了东西阵地这两个据点,我们就可以把英国人挡在海兰泡以北……”
张作霖目光扫在汤玉麟脸上:“如果大鼻子的援军真的在我们攻下西阵地之前赶到了呢?那样一来,我大军岂不是腹背受敌,老子说的话就是命令,别妈疤子废话那么多!”
汤玉麟晃着大脑袋嘟嘟囔囔的走开了。
翌日,27师和28师在冯麟阁的带领下向别洛戈尔斯克和切格多门开拔,根据前方探报,那里将是俄国前来援助的三个师的必经之地。在清除了外围的阻碍并占领了东阵地后,而留下来的31师和34师则对海兰泡西阵地发起了强攻。战斗从白天一直进行到深夜,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火炮也越来越密集,白天是精锐突击小队对已经试探清楚的火力点进行向心爆破,晚上则是野战连队利用阵地战法乘夜色向西阵地发起攻击。一天下来西阵地前在中国狂风暴雨般的炮弹下都已经快被打平,一段段壕沟全成了缓坡。
任何一场攻坚战都是用人命填出来的,几天的战斗,张宗昌手下的士兵伤亡惨重,他们咬着牙坚守着东阵地,而负责侧翼防守的第48旅伤亡稍微少一点。这些损失大都是被俄军的炮火造成的。东北军攻陷的阵地由于原本都是俄军的,在作标上早就已经标定,所以俄军的火炮打得又快又准,而东北军在夜晚攻占阵地后又不得不坚持一个白天以抵挡俄军的反击,整个白天他们都要一边忍受着炮火在头顶上轰鸣,一边把一排排的俄军步兵打退。一天的时间里,俄军又在东阵地周围修筑了几处防御性工事,看样子是下定决心要把东阵地夺回来不可。
不过东北军的损失换来的是英军同样惨重的伤亡,原本将近三六千人的俄军在几天的战斗中人数锐减,剩下的不到两万人,拼命用伤亡换取着救援时间。
“亲爱的安娜,现在我在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给你写这封信。这几天中国人对我们发动了持续不断的攻击,他们集结了好几万人,还拥有一种新式的火炮,他们的火炮射速极快,发射时候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而且中国人甚至可以携带这种火炮到前沿发射。我们无数次吃了这种火炮的亏。该死的中国人拥有上百门大炮,每到夜晚他们攻击前就会突然对进行轰击。每当炮响,我和古斯塔夫他们根本不敢探头朝战壕外面看,这种火炮的炮弹弧度高得吓人,我们只能祈祷他们不会看上我们的阵地,在夜晚我们根本防守不住他们幽灵一样的攻击。来这里之前我们的主帅巴布科夫曾说远东军的武器是远东地区最好。但为什么中国人会有这样连欧洲国家都没有的武器?
另外,中国人的夜袭战术令我们无所适从,每次中国人冲上来,我们看起来无比坚固的防御工事就像纸一样被戳破了,士兵纷纷溃逃,而到了白天,我们不得不花费数倍的力气把他们夺回来。但即使有重炮的帮助,我们夺回的工事也少得可怜,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们团原本有两千多人,现在只剩下不到六百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要去送死。
那些中国人和我们以前听到的完全不一样。他们一点也不懦弱,反而像一群疯子,我们曾经进攻地一块小型防御阵地只有不到一百个中国人,因为那块阵地已经反复争夺了几遍,上面的工事全都被炸平了,所以在我们炮台重炮的轰击下,他们损失很大,剩下不到二十个人,就是这样他们还坚守了一整天。才被我们攻下,后来知道他们是打光了所有子弹。那些中国人最后全部死在阵地上,是拼刺刀时被杀的。欧洲那种伤亡超过百分之三十就会被击溃的定律在这里似乎不好用了。照这样下去,我们支撑不了多久,我每天都担惊受怕,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都快发疯了!中国人又发起攻击了,听炮声是冲着我们来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约克郡,这该死的战争……真想念家里的果子酒……”一名镇守海兰泡的俄国士兵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
一天的时间里,东北军就把西阵地周围的各种防御工事几乎全部占领,把西阵地团团包围了起来。
西阵地剩下的部队由马基科夫统领着,他在艰难的尽着军人最后的责任,他已经得到巴布科夫的命令,在重炮炮弹打光地那一刻在战壕里自杀殉职。
在对面东北军的指挥部里,张作霖却眉头深锁,整整一天的时间也没有拿下西阵地,战场上一个时辰就可以决定胜负,俄国人的援军随时都可能到,而俄国的骑兵团已经率先封锁了西面的信息来源,在上午的时候,东北军彻底失去了西面的情报。地图上两股俄国援军已经被张作霖用黑色铅笔圈了起来,无论如何不能再拖下去了,看着地图上两团大大阴云,张作霖骂了一声,终于下定了决心。
“来人”张作霖沉声朝着帐外喊了一声。
“师长……”闻声作战处处长张凯走了进来:“您有什么事?”
“你……”张作霖刚要说话,突然重重咳了起来,连忙用手帕捂住嘴巴,张凯也连忙上前为张作霖顺气。
这张作霖摊开手中的素帕,只见一点猩红点缀其间。张凯见了黯然道:“师长,您要保重身体啊……”
张作霖摆了摆手道:“妈疤子的,不碍事,你去传我的命令,让各营收拾行准备撤兵。”
张凯闻言吓了一跳,海兰泡眼看就要拿下了啊,他忍不住确认道:“现在就撤兵?冯师长正派人向西阵地发起总攻,而且现在都过了凌晨三点了……”
张作霖这时才发现自己想得太入神,已经是深夜了,听到隆隆炮声,看来战争进行得非常激烈,“现在叫营长以上的将官到我帐中议事。”
张凯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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