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哈密无人驻守,我军先锋已拿下此城。”
“哈密伯克逃去哪了?”
“据报是向西逃窜,多半逃往了吐鲁番。沿途乡村贵族也多逃亡,带不走的东西全烧了,不给我军留下一粒钱粮。就连那些农奴的粮食,都被乡村贵族抢光,前方乡野遍地饥民乞食。”
“呵呵,坚壁清野。传令后勤官,让他先调拨五万石军粮,给随军文官去赈济此地百姓!”
木罕买提夏和卓已经病得不行,连逃跑都是被抬着走的。
他儿子额贝都拉执掌大权,铁了心要跟大同军对抗,居然玩起了坚壁清野那套。
江良这样一路分发军粮,肯定无法收复北疆地区,因为粮食会不够吃的,但极大有利于今后的统治。
作为在武兴镇起义的元勋,江良各方面都比较平庸。
可是,江良有一个优点,他喜欢揣摩别人在想什么。被调去驻扎西安,江良就知道自己多半要打西域,提前两年时间研究西域的情报。后来赵瀚又来了一封密信,让他关注西域的民族宗教问题,江良立即就明白皇帝的心思。
天山以北这次无法收复没问题,皇帝要的是天山以南的长久安定!
大军继续进发。
从敦煌到哈密,沿途偶尔能看到尸体,那是被杀害或病饿而死的农奴。
农奴是不分种族的,甚至有波斯后裔。他们饿了好几天,甚至房子都被烧毁,见到大同军更加恐慌,躲得老远瑟瑟发抖。
这时,随军的文官和吏员,就带着民夫与军粮,烧锅熬粥唤那些饥民来吃。军中宣教官带着翻译,趁机向各族农奴宣讲政策,并开诉苦大会让农奴抒发情绪。
好多农奴吃得半饱,刚开始说得吞吞吐吐,说着说着就利索起来,然后当着众人哇哇大哭。
当大军抵达哈密,江良暂停行军,准备花两三天时间整顿部队,顺便等着先锋军传回吐鲁番的消息。
总宣教官罗冰成笑着来汇报工作:“都督,诉苦大会一开,这民心就尽归我军了。好多农奴得知可以分田,生怕贵族又回来,央求我军留下别走。还有一些农奴,愿意参军助战,帮着我军运送粮草。”
江良感慨道:“这招已经好久没用了,不成想,到了西域也能奏效。”
罗冰成说:“这些农奴,以前过得不像人。收成都是贵族的,自己能不饿死都谢天谢地。我们一来就煮粥给他们吃,获得了农奴的信任,又开诉苦大会,让农奴把心里的委屈都讲出来。接着又承诺要分田,谁能不把我们当自己人?”
八十年前,叶尔羌国出了一位哈林汗。
他废除贵族特权,废除农奴制度,让农民获得人身自由。他不准地方贵族自主收税,所有税种都由汗庭规定,地方税收必须上交中央。乡绅、贵族和官员,也一样要交税,而且比普通百姓交的税更多。
他还建立官员考试制度,从经学院挑选学生,通过考试之后任命,官员不再终身和世袭。
他还改革司法体系,把司法大权,从地方宗教领袖那里收回,由汗庭全权任命司法官员。
这一系列改革,明显在学习中国。
可当时的新疆,流行古典主义***教,连统一的宗教领袖都没有,更别说有忠于大汗和朝廷的思想。人们天然反对这种集权改革,所以雷声大、雨点小收到的效果极其微弱。
正好波斯开始流行苏非派,莫卧儿当年差点灭国,皇帝流亡波斯,就是借助苏菲派的力量复国。哈林汗发现苏非派利于集权统治,于是也主动引入,然后叶尔羌国的混乱就开始了。
哈林汗死后,新政彻底废除,农民重新变成农奴,而且对农奴的压榨变本加厉。
罗冰成说:“此地的农奴,比明末的佃户更惨。虽然全都是异族,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既然愿意随军,我打算临时招募一批民夫。数量不多,每个村落只招一两个,让他们见识见识大同军威。等他们回村之后,也好向村民宣传见闻。”
“就依你的意思。”江良同意道。
……
吐鲁番。
土伦泰踌躇满志怂恿道:“父亲,如今吐鲁番、哈密两地贵族,皆带着军队来投靠我们。我们已经拥兵数万人,兵强马壮,正是做大事的时候,父亲就不要再犹豫了!”
巴拜汗叹息:“唉,我们连蒙古人都打不过,哪里赢得了汉人的大军?你难道没有听说,蒙古人被汉人打得不能还手吗?”
土伦泰说:“这次不一样,汉人要杀光贵族,贵族为了活命,个个都愿意拼杀。”
“我再考虑一下。”巴拜汗说。
土伦泰急躁道:“父亲别再想了,贵族们都等着你发兵呢!”
巴拜汗是朝圣死去那位叶尔羌国王的四弟,可以理解为吐鲁番亲王,并统管嘉峪关以西地区。
而土伦泰呢,历史上造过顺治的反,跟大明的回族将领一起占领肃州。清军杀来,肃州城破,土伦泰以下数千人被屠。
巴拜汗不但没有儿子的莽撞,甚至可以说怂到骨子里。满清派使者到叶尔羌问罪,叶尔羌国王趁机解除其权力,巴拜汗居然乖乖被押往叶尔羌城,把吐鲁番的大权让给国王之子。
巴拜汗此时对儿子说:“汉军杀来,我们不能抵抗,否则连投降的退路都没了。你先去安抚各地贵族,我派人去哈密请降。只要我们听话一些,肯定是能够活命的,说不定还能保住财产。”
如果真按巴拜汗说的这么做,大同军还真不会杀,毕竟是叶尔羌汗国的亲王,能招降他具有重大意义。
顶多分走他的土地,连浮财都不会动,今后照样是个富家翁。
土伦泰却觉得父亲太窝囊,各方贵族带兵来投,他们有数万大军(很多是农奴兵)还怕什么?只要击退了中国军队,他们父子就能获得巨大威望,西边有两位大汗并立内讧,说不定他们可以趁机夺取国王之位。
土伦泰佯装答应,回去就跟心腹密谋,又串联一些地方贵族。
夜里,土伦泰突然带兵包围父亲的宅邸,将巴拜汗软禁在屋里,等着战后送父亲去麦加朝圣。
两天以后,土伦泰就下令出兵,而且是发起圣战,主动朝大同军杀去。
大同军的先头部队主动撤退,并派人回去禀报消息,江良立即率领大军出发。
此时,青海各族骑兵八千人,已经来到哈密汇合。
大同军这边,有步骑六万人,民夫四万余(更多民夫,分布在粮道上,从甘肃一直延伸至哈密)。
而土伦泰的军队,有步骑七万多。没有什么民夫,农奴也被拉来当兵,遇到战斗全都得拿起武器。真正的核心力量,只有常备军及贵族武装总共一万余。
但土伦泰信心满满,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自信,就像他历史上在顺治朝,跑去甘肃造反一样让人迷惑。
两军在吐鲁番与哈密之间相遇,大路是来往商旅走出来的,道路两侧全是戈壁和荒漠。
相距两三里,各自停止行军,都在展开队形。
大同军这边,最前方是战车兵,随即是清一色的火枪手,传统长枪手已经被淘汰了。
火枪手之间,夹杂着少数掷弹兵。
掷弹兵平时不穿铠甲,需要攻坚的时候,会着重甲使用战锤作战。毕竟,一个个人高马大,只是掷弹太浪费,有时也需要陷阵和攻城。
炮兵和龙骑兵,掩在阵中。
两翼和中军,全是骁骑兵和毅骑兵,也有部分龙骑兵分在两翼。至于八千青海骑兵,由两位部落首领统率,也向着两翼进行展开。
除了八千青海骑,大同军这边,人人着甲。
就算是火枪手,都穿着棉甲。
而土伦泰的军队,着甲之兵勉强过万,而且以皮甲居多。至少有五万以上,是被临时拉来的农奴兵,颇有沙俄征兵打仗的味道。
双方部队渐渐接近,随即又停下来整队。
两翼的骑兵,已经在戈壁奔跑起来。
来自巴里坤的狂信徒骑兵,失去领地后投奔哈密,被安排在一处乡下生息。这几年,他们也在补充人手,大概恢复到1500骑左右。其余骑兵基本都是乡下贵族及扈从,真正的常备骑兵少之又少。
大同军这边,骁骑兵和毅骑兵都没动,龙骑兵上去跟敌人放风筝。
“砰砰砰砰!”
不时传来的枪声,意味着两军已经交战。
1500狂信徒骑兵冲在最前方,迎面就是一通子弹,开枪之后,这队龙骑兵立即跑路。另一队龙骑兵,则在侧方射击,同样是开枪之后就跑。
也不怕敌人冲过来,反正还有骁骑兵和毅骑兵等着呢。
狂信徒骑兵奔跑一阵,都没能接近弓箭射程,就被乱枪打死二百多人。
“轰轰轰!”
双方炮兵互射。
土伦泰聚集了二十多门火炮,就连吐鲁番城堡的守城火炮都被带来。
而大同军呢,足足一百门火炮,全是前装直线膛大炮。另有许多虎蹲炮之类,要敌人接近之后才发射,此时还掩藏在阵中没亮相。
前装直线膛火炮,并不比滑膛炮射程远多少,也没有螺旋线膛火炮的精度,纯粹就是为了提高射速而发明的。
大同军的火炮数量,本就是敌人的四倍,而且射速还快得多。
几轮炮击之后,土伦泰的炮兵阵地,已经被彻底摧毁,大同军推着火炮继续向前,开始朝着敌军大阵里发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