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萨克强盗虽然罪恶滔天,但朝廷对他们还是很人道的,居然全部给了一顿断头饭。
“吃吧,吃了这顿好上路。”
狱卒头子在过道里行走,手下将断头饭塞进牢房。
一个狱卒跟在其身后,说道:“头儿,听说这些都是罗刹鬼投胎,杀了他们不是送回阎王殿老家?“
狱卒头子也搞不清罗刹和阎王的关系,没好气道:“他们是罗刹鬼投胎,陛下还是紫微星下凡呢。招惹了陛下,管他哪来的神仙小鬼,该杀头杀头,该活剐活剧剐,便是如来佛祖求情都没用。“
狱卒笑道:“那倒是。陛下拆了许多寺庙,如来佛的徒子徒孙,不知有多少被勒令还俗。“
事实上,只要持有合法度牒,虽然是前朝的度牒,大同新朝也承认其出家人身份。对于这种真和尚、
真道士,官府非但不会强制还俗,还要让僧道司、僧道所进行登记,换上大同新朝的合法度牒。
这其中肯定有操作空间,难免有官员收受贿赂,让假和尚、假道士变成真的。
但整体可以接受,全国各省之内,八成以上的假出家人强制还俗。不但要收回他们的多余土地,有些位置合适的庙观,还会直接改建成中小学校,里头住着的僧道被转移到其他庙观。
庙观改为学校,想必菩萨和真君都是很高兴的。
这种宗教政策,得到主流舆论的一致认可。虽然崇信佛道的读书人很多,但支持打击佛道的读书人更多。如果把儒家视为儒教,那学校就是儒教的传教所,改庙观为学校自然政治正确。
倒是民间的愚夫愚妇,对此作法颇有非议,认为皇帝对神仙佛陀大不敬。
“有肉!“
牢房之中,哥萨克囚犯们欢呼起来。
世界各国都有吃断头饭传统,包括沙俄也是如此。但这些哥萨克全部属于贱民,他们平时都不交税的,领主们怎么可能将其当人看?别说吃断头饭了,甚至都没听说过有这种待遇。
即便听说过,也不会认为这顿是断头饭。
因为有肉啊!
如此丰盛的饭菜,肯定是契丹皇帝饶恕了自己,要把他们这些哥萨克编为军队。
一想到可以给契丹皇帝卖命,哥萨克囚犯们吃得更香。他们扔掉筷子,用手扒拉着,精神振奋的狼吞虎咽。
全部用餐完毕,狱卒收回碗筷,看着空碗低声交谈。
“这些罗刹鬼,断头饭不放生肉,居然还吃得乐呵,也不怕来世缺手缺脚。”
“嘿,你就不晓得了。这些罗刹鬼,本来就是地府来的,他们可不怕奈何桥上的恶犬。“
“管他呢,正好扣些肉做下酒菜。”
中国古代的断头饭,条件差些的没有肉,可能就只一碗米粥。但能提供生肉,都会尽量提供,宁愿不给犯人熟肉吃。
碗里那一片生肉,不是给死囚吃的,而是给孟婆养的狗吃。
孟婆身边的恶犬,经常阻碍死囚转世,趁着死囚过奈何桥喝汤的时候,狠狠的咬上几口。如果被奈何恶犬咬了,转世之后就会天生残疾,加一块生肉便可贿赂恶犬。
“死囚可都吃过了?”几個刑部官员走来。
狱卒头子连忙迎上去:“都吃过了。”
刑部官员拿出文书:“你验一下,这些死囚押去斩立决。“
文书已经验过一次,监狱主官都签字了。如今提走死囚,狱卒头子也得签字。
哈巴罗夫被押付刑场,沿途还开心不已,认为自己很快就能重获自由。
明代北京的刑场设在西四牌楼,那是整个京城最热闹的街市。当众行刑,可以立威,让王法深入民心。
赵皇帝觉得这样太野蛮,而旦非常不卫生。
万一死囚有传染病,岂非过路百姓都有感染风险?
现在已经改了,刑场设在南城门外,专门开辟了一块空地来杀人。
“行刑罗,监斩罗刹鬼!”
差役沿途敲锣呐喊,顿时吸引许多无聊百姓,呼朋引伴跟着去南城外观刑。
那些沿街叫卖的小商贩,不用缴纳摊位费,但也不能长时间停在一处。他们见看热闹的人多,于是也挑着担子,去刑场附近售卖瓜子花生。
哈巴罗夫见人潮涌动,许多百姓跟着他们跑,更加笃定自己被赦免了,或许自己的英勇名声已经传到这里。
他观察着街道两旁的店铺,琳琅满目有无数稀奇商品。酒楼食肆当中,隐隐传来食物的香味,那酒香气勾得哈巴罗夫直咽口水。
如果世间真有天堂,肯定就是这里的样子吧。
咦,不对,怎么被带出城了?
来到刑场大门外,已经有官员坐在那里,行刑台上,刽子手持刀静立。
“不对,这里不是军营!”哈巴罗夫惊恐大吼。
监斩官拿出一份文件,交给自己的副手:“拿去宣读。“
这人立即骑马来到刑场门口,对看热闹的百姓宣读死囚的恶行。一桩桩罪恶念出来,听得百姓义愤填膺,几百几百的杀人不说,竟然还有吃人这种事。
“杀了罗刹鬼!“
“杀了罗刹鬼!“
百姓的呼声此起彼伏,他们不知罗刹国在哪里,但此刻却非常清晰的记住了:北边有罗刹国,又叫俄罗斯,男子多强盗,以杀人为乐,常以生人为食!
三十多个哥萨克死囚,行刑的剑子手却只有四人。
一批一批排队来,每有刀光闪动,必然人头落地。这种战俘死囚,刽子手懒得磨蹭,也不想着有家属送钱给个痛快。
一颗颗人头,就那样在行刑台滚动。
杀人如麻的哈巴罗夫,刚开始还表现得硬气,杀到第五批就撑不住了。这货吓得浑身发抖,跪都跪不直,整个人瘫在刑场里。
终于,只剩最后一批,哈巴罗夫被拖到行刑台上。
“噗!“
一口烧酒,从刽子手嘴里喷出,吐在血迹未干的刀口处。
冰冷锋利的刀刃,在哈巴罗夫的后颈比划一下。哈巴罗夫下意识缩脖子,身子一软,直接跪瘫下去。
“刀下留人!“
一个官员走过来,拿出文书说:“罗刹贼首哈巴罗夫,今日不要行刑,陛下要亲自审问军情!”
验明文书之后,哈巴罗夫被拖到一边,其余死囚继续行刑。
就这样,当着哈巴罗夫的面,那些手下被砍得一个不剩。
这货捡回一条狗命,下意识的感谢上帝,心中默念道:仁慈万能的主啊,一定是你在保佑。今后我有钱了,就捐钱建一个修道院,每年我还会拿出十分之一的钱来赎罪。
许多耶教徒便是如此,饿得快死的时候,你给他一碗饭吃,他会认为是上帝在赐予食物。
也不晓得被带到哪里,一个官差扔来衣服,指着装满热水的木桶说:“见陛下之前,必须沐浴更衣,
快点把自己洗干净,莫要让陛下闻到一点臭味!“
虽然语言不通,但看到洗澡桶和衣服,哈巴罗夫也明白自己该干什么。
天气很冷,哈巴罗夫脱光爬进木桶里,拿起帕子使劲的搓泥垢。
官差气得一棍子打过去,扔去一坨香皂:“不晓事的生番蛮夷,沐浴要用香皂。没香皂洗澡,怎掩去你一身臭味?熏到了陛下怎办?”
明末之时,不仅有香皂,而且已经有了“香皂”这个名字。
小康人家,用的是“香胰子”,属于唐宋“澡豆”的进化版,主要成分跟现代肥皂相同。富贵人家,
则使用高级香皂,气味芬芳宜人,而且还有不同的味型可选。
哈巴罗夫挨了一棍子,看着落进洗澡水香皂,完全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捡起来搓澡!”官差大喝,又是一棍子抽出。
哈巴罗夫捂着脑袋,连续挨了几下,终于把香皂捡起,一脸茫然的看着官差。
官差指着香皂,做出搓澡的样子。
哈巴罗夫终于明白,拿着香皂在身上搓,很快就发现了实际用途。而且还有一股花香,他拿起香皂凑近鼻子,沁人心脾的味道让他陶醉一一其实就是普通花香。
哈巴罗夫心想:“这种洗澡的珍宝,肯定掺了昂贵香料,恐怕就连沙皇陛下都没用过吧。”
折腾好半天,哈巴罗夫换上新衣裳,这是他近些年穿过的最好衣服。
“收拾好了?”几个皇城侍卫骑马而来。
官差立即躬身赔笑:“回禀皇差,已经收拾妥当。“
皇城侍卫指着一匹空马:“快快上马,陛下等着呢!”
哈巴罗夫看着那匹神骏宝马,激动得都快哭了,他感觉自己应该不会死,或许还有一番幸运造化。
事实上,这货会不会死,还得看他知道多少哥萨克的消息。
要是赵皇帝问不出更多信息,绝对一怒之下被带去法場!
来到东长安门外,哈巴罗夫被勒令下马,进入皇城的时候还被搜身检查。
然后,他感觉自己进入了迷宫。
宫墙巍峨,通道宽阔,但却七弯八拐,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途中遇到许多侍卫,也有零星的宫女和女官,这货完全不敢嚣张,甚至面对女官时都自惭形秽。
这是出身农民的他,对权贵天生的敬畏。
就仿佛他当年发达之后,明明手里拥有私人武装。可领主老爷霸占其财产时,哈巴罗夫完全不敢反抗,坐牢出狱以后也不敢去报仇。
终于,视线变得开阔起来,他看到许多巍峨的宫殿。
被带到一处大殿前,换了几个侍卫,女官引领着他们进去。
走上台阶,穿过殿门,大殿空旷高大。仅这建筑空间,就给他带来压迫感,感觉自己卑微而渺小。
大殿的最里面,是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人。
那便是契丹皇帝吧。
在殿中只走了一半,哈巴羅夫就被侍卫拦下。他看着前方的皇帝,皇帝御座在台阶上,他必须稍微仰脖子观察。这里整体的环境,包括空间、距离和光线,把皇帝衬托得如同俯視众生的神灵。
下意识的膝盖发软,哈巴罗夫当场跪下,而且是五体投地,趴在地上说:“伟大而不可战胜的契丹皇帝,哈巴罗夫向您问好,愿您可以活到一百岁。“
“跪着说话。”皇帝开口了,距离很远,声音不大,却可以清晰的传过来。
哈巴罗夫和皇帝之间,还站着一个翻译:“陛下让你跪着说话。“
这次終于听懂了,哈巴罗夫连忙跪好。他不敢抬头看皇帝,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但眼珠子直勾勾的看向翻译。
皇帝问道:“俄罗斯的沙皇是谁?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了?”
哈巴罗夫愣了愣:“我我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跑来西伯利亚混饭吃的家伙,怎么可能听说过沙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