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城的彝兵真不多,拢共也就三四千。
又要分守各段城墙,又要派兵屠杀汉民,还要监督汉奴干活。无奈之下,安隆只能招募城中彝族百姓,拿着各种简易武器临时当兵。
城门处有奴隶造反,城内还有彝兵反水,跟着汉民也悉数起事,整座城已经完全乱套了。
“汉兵进城了,汉兵进城了!”
安隆听到城内的喊声,大惊失色道:“是哪处城墙被攻破了?”
亲随们哪里晓得?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快去查看!”安隆怒吼。
土司亲兵连忙散出,跑去查看各段城墙。
被临时征召为兵的彝族百姓,看到城外甲胄齐备的大同军,又回头看向乱糟糟的大方城。惊慌恐惧之下,终于有人开始逃跑,于是逃跑的彝民越来越多。
“临阵脱逃者斩!”
安隆嘶声厉吼,随即又喝令道:“几个奴隶造反,怎还没有杀灭?弓箭手全部调去,把奴隶给我射死!”
“杀!”
却是黄幺发现城中乱起来,甚至还有人在放火,立即下令全军攻城。
攻城器械还没来得及打造,只有随军携带的简易木梯。还好,大方城的城墙不高,靠简易木梯也能爬上去。
大同军三面围攻,随军的彝族勇士,也在安化龙的带领下攻城。
“汉兵杀来了!”
城头上的彝兵纷纷呼喊。
临时征召为兵的彝民,之前逃跑被杀了几个。他们刚刚回到城头,就见大同军攻来,顿时再次逃下城墙。
“咱们的族人投靠汉兵了,莫要再给安隆打仗!”又有一股彝兵临阵倒戈。
逃跑的彝民太多,军法队弹压不住。
毛永贞统率的奴隶,已经被杀死两百多个,其余皆被围困在城门附近。
围困他们的彝兵,听到四处乱糟糟的,又见大量彝民逃跑,城外的喊杀声也越来越近。这种情况,让彝兵们无所适从,以为大同军已经攻上城墙。一些贪生怕死之辈,不再围杀汉人奴隶,转身朝着城内逃命去了。
安隆见势不妙,带着亲兵骑马逃命,爹妈和亲人全都不管。
大方城的东边是山岭,围三缺一,那里没有大同军。
安隆带着近百水西骑兵,一路东窜,夺门而出。
“穆魁逃了,穆魁逃了!”眼尖的彝兵惊恐大喊,一边呼喊,一边也朝着东城逃去。
剩下的彝兵,全部士气崩溃,纷纷跟着逃向东边。
“杀!”
奴隶们士气大振,准备趁机追杀敌人。
毛永贞却喊道:“不要乱追,随我打开城门,打开城门要紧!”
就在此时,达苏带着倒戈彝兵,方泽玉带着城中汉民,也冲过来准备开门迎接大同军。
“结阵,结阵!”
毛永贞吓了一跳。
方泽玉连忙大喊:“自己人,不要误杀。我是方国安之子,我是方国安之子!”
“方总兵的公子?”
“少将军没死!”
一些大明官兵出身的奴隶,顿时找到了主心骨。
但底层军户出身的奴隶,却对方泽玉嗤之以鼻。在他们看来,不管是方国安,还是那个安隆,都不是啥好东西。
城门很快开启,黄幺骑马进城,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无论汉民彝民,放下兵器便不可滥杀。趁火打劫者,就地处决!”
“方泽玉(毛永贞)叩见将军!”
二人连忙跪拜,其余汉民和彝民跟着跪下。
黄幺点头说:“你们带头起义,很好。”又笑着对方泽玉说,“少年英雄,你多大了?”
“回禀将军,在下已经十五(虚岁)。”方泽玉道。
黄幺更加喜欢:“比我儿子也大不了几岁,跟在我身边听令吧。”
“多谢将军栽培,”方泽玉大喜,随即又惊呼,“差点忘了。将军,在下有长辈身负重伤,请将军派人救治!”
城东。
好马都被征走了,禄天德、禄天香兄妹俩,各自骑着一匹用来下崽的母马。
在步兵围城之时,骑兵就奔向城东,禄氏兄妹骑马跟随。
安隆带着亲卫骑兵出城,没跑多远,就发现大同骑兵追来。这货吓得魂飞魄散,加速朝山中逃去,又分出一半骑兵断后。
大同龙骑兵减缓马速,朝着断后的敌方骑兵射击。
“砰砰砰!”
一阵枪响,倒毙十余骑。
禄天香等龙骑兵开枪之后,才加速往前冲出去,在起伏的马背上挽弓搭箭,一箭就将一个敌骑给射翻。
“好箭术!”
杨展赞叹道,随即下令:“杀敌!”
杨展可是崇祯十年的武探花,这货比其他龙骑兵将领,多带了一杆家传的长枪。
还有一些断后的敌骑未死,杨展迅速超过禄天香,一马当先的杀过去。几个敌骑围来,杨展挺枪挑刺,竟将敌人给挑飞,然后砸向另一个敌人。
敌军大骇,不敢抵抗,纷纷勒马逃窜。
谷
禄天德也在弯弓搭箭,但他的箭术就差得多,一箭射中敌人的马屁股。
“驾!”
趁着杨展接战之际,禄天香竟然从敌骑空隙中穿过,一人一马进山追击安隆。
“阿妹回来,危险!”禄天德焦急呼喊。
禄天香根本没听见,她已经打马进山了。
杨展分出三十个龙骑兵,收拾四散逃跑的断后敌骑,自己带着剩余的龙骑兵也追进山。
这是一处河谷,河水自东北方而来。
越往上游,河边道路越是难走,骑兵也无法展开阵型,只能排成一条线往前跑。
行进数里之后,已经不能骑马,必须下马牵着走。
双方都在狂奔,禄天香腰跨短刀,手里提着弓箭,迈开大长腿跑得飞快。
安隆毕竟身为穆魁,常年养尊处优,而且四五十岁了,哪里跑得过年轻人?这货累得气喘吁吁,步伐越来越慢,他又在最前方挡着,导致亲兵也只能放慢速度。
眼见追兵逼近,安隆喝令道:“你们去挡着!”
剩下的彝兵还有三十多人,他们不敢违抗命令,纷纷转身面向禄天香。
也有几个,看到杨展带兵而来,直接跳进河里逃命。
“呼呼呼!”
禄天香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直喘气。
猛的一箭射来,禄天香侧翻倒地闪避。随即迅速爬起,单膝跪地拉弓,朝着敌人射箭。
可惜长距离奔跑之后,气息不稳,这一箭射空了。
见十多个敌军举弓,禄天香扎进河边芦苇丛,在芦苇丛里迅速转移。她平复气息之后,将弓拉得五分满,迅速站起瞄准,继续拉弓射出,然后立即蹲下转移。
“啊!”
这一箭也射偏了,但射到一个敌人的手臂。
杨展终于带兵赶到:“举铳!”
一些龙骑兵弃马之后,由于无法展开阵型,直接爬到山坡上瞄准。
“砰砰砰!”
一轮排枪打出,敌人纷纷倒毙。还剩两个幸运儿,一个跳河逃跑,一个跪地求饶。
禄天香见状,便从芦苇丛里出来,迈开大长腿继续去追安隆。
杨展见状,哭笑不得:“这女子,想跟老子抢功呢?”
又跑了大概一里地,安隆实在是跑不动了,靠着山坡斜躺,呼吸时就像在拉风箱。
见到禄天香又追上来,安隆只得再次站起。他不再顺着河谷跑,而是攀登山坡,想要遁入连绵群山。
同样是爬山,安隆五短身材,爬起来非常吃力。禄天香却灵巧无比,仿佛在山间跳跃的小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距离。
安隆怒火中烧,靠在半山坡,解下弓箭想要射击。
在安隆解弓的时候,禄天香便生警惕,躲在一颗小树后面,也开始弯弓搭箭。
“咻!”
“咻!”
两人几乎同时把箭射出,安隆的一箭,擦着树皮掠过,禄天香的一箭,力道稍偏射中安隆的……膝盖。
膝盖中箭还怎么跑?
安隆欲哭无泪,扔掉弓箭等着被抓,再跑他就要累死了。
杨展也带兵爬过来,禄天香如同护食的小狗,慌忙喊道:“那是我抓到的!”
杨展郁闷道:“老子不会跟一个小姑娘争功。”
禄天香顿时笑道:“我不是要跟你抢,我是要立功了做女将军。”
“想做将军,慢慢熬哦。”
杨展溜下山坡,坐在河边,慢条斯理拿出烟斗。
塞进烟丝之后,发现火绳还剩一截,便用燃烧的火绳去点烟。他坐在河边吞云吐雾,任由士卒去抓安隆,似乎真的懒得捞取功劳。
这货心里有怨气!
他是四川第一个主动投靠的军阀,而且还屡立战功,到现在却只能统率2500骑兵——他是带着几万士卒投靠大同军的。
杨展觉得自己被刻意打压了。
若不是被刻意打压,为何每次立下大功之后,都会因为违背军纪而受罚降职?
大同军那些规矩,杨展觉得太不近人情,而且还特别死板不讲理。
“喂,你生气了?”禄天香提着弓箭过来。
杨展抽着烟回头,不由笑道:“小姑娘身手不错,我儿子今年十三岁,武艺了得,还未有婚约。做我儿媳妇如何?”
禄天香摇头:“不干,我15岁了,你儿子太小。”
杨展说道:“大两岁正好。”
禄天香说:“不行。我未来的夫婿,要长得比我高,年龄比我大,力气也要比我大,射箭还要比我射得准,骑马也要比我骑得好。”
杨展发觉自己符合全部条件,顿时叹息道:“我有家室了。这大同军啊,升官不好升,纳妾太多直接开除,你可千万不要害我。”
禄天香忍不住翻白眼,觉得这厮是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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