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媒妁之言[民国]13.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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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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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安澜坐着车,先是去了一趟万昌饭店,在西餐厅内拿了一款新出的玫瑰早餐包,又跨过小半个柳城到了俞家。

  俞宛如今日穿了一身新做的衣裳,上衣是浅粉色绣花短袄,底下配同色的马面裙,整个人娇嫩得似一朵带着晨露的蔷薇。

  她的着装虽比旧式女子新颖些,但和时下摩登女郎的紧身旗袍相比,或者是与那些留洋女子的小洋装相论,就又显得保守许多。

  不过在萧安澜看来,她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的。

  他把那带着玫瑰香味的早餐包拿出来,送到俞宛如面前。

  俞宛如已经吃过早餐,不过,见那餐包做得精致,忍不住拿起来仔细端详。

  萧安澜给她解释道:“这款餐包,不但外表是玫瑰状的,里头的馅料也是从法兰西运来的大马士革玫瑰做成的。在国外,玫瑰是爱情的象征,男士们在追求女性的时候,都会送她们玫瑰花表达爱意。”

  俞宛如听他嘴里吐出一个个自己从未听闻的洋文,心中感叹他的见多识广,也再一次认识到,他与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人。

  萧安澜见她有些兴趣,又说起了自己早年的留洋经历。

  他在国外多年,除了求学以外,还特地周游了欧洲各国,所闻所见,自然比寻常人广博得多。

  就比如万昌饭店的设计,就是他从国外的众多大酒店中,吸取了各家之长建成的。

  俩人一个说一个听,竟忘了时间的流逝,直到安妈妈进来小声提醒,才知道该去接俞清了。

  因萧安澜不认得俞清,所以俞老爷让安妈妈和另一个长工与萧安澜一起去柳城中学。

  他们走后,俞宛如仍坐在桌边,脑中满是萧安澜方才说的外边的世界。

  她虽自小到大也看过许多书,读过许多游记,但本书上看来的,到底和别人真正经历过的不太一样。而且书里写的,大都是国内各地山川,与外国的人文记事又有很大区别。

  萧安澜说他那里有许多外文翻译过来的书目,可以借给她看。

  她心里第一次期待着下一次萧安澜来找她。

  俞太太去厨房看过一遍,又让人把饭厅桌椅再打扫打扫,等转到前厅,看见俞宛如呆坐在桌边,便道:“宛如,想什么呢?”

  俞宛如回过神,轻轻摇头。

  俞太太看见桌上的玫瑰包,哟了一声,“这又是安澜带来的?”

  俞宛如道:“是,是萧少爷家中饭店的西餐厅新出的样式。娘,这玫瑰包里面还有玫瑰馅,听萧少爷说,是法兰西产的大马士革玫瑰,漂洋过海运来的。”

  俞太太听她一口一个萧少爷,便笑道:“什么时候你的称呼也该改改了,虽然按照旧俗来说,男女婚前不应该过多接触,但现在,大家不是都在说要破旧革新么,如今大街上,年轻的男孩女孩,手拉着手的都有,我今早还看见了一对。

  人家讲究自由恋爱,咱们虽然不如他们开放,可你和安澜已经订了亲,也没必要死守旧规,就喊一句他的名字,不算过分。”

  俞宛如低头卷着手帕,略有几分羞涩道:“娘,我叫不习惯。”

  俞太太笑道:“傻丫头,没让你刻意去叫,平时两个人相处,你看看什么时候时机合适,自然而然就叫出口了。”

  俞宛如拧着细眉,为难的点点头,“那……那我试试。”

  “这就对了,”俞太太说道,她拈起玫瑰包咬了一口,微微蹙眉:“这味道香是香,不过我有点吃不惯。”

  俞宛如也咬了一小口,“我觉得味道挺好的。”

  俞太太说:“你是年轻人,接受这些新的事物肯定比我们这些老人家快。

  不信,等一下我拿一个给你爹尝尝,他肯定觉得更怪。”

  俞宛如道:“爹和娘一点都不老。”

  俞太太摇头轻叹,“你都要嫁人了,我和你爹真的不年轻喽。”

  两人正说着,俞老爷从书房出来,俞太太见了他,嘴角含着笑说道:“快来尝一下安澜带来的新鲜玩意儿。”

  她说着,已经拿了一个塞进俞老爷嘴里。

  俞老爷嚼了两口,眉头紧紧抿成川字,勉强又嚼了两口,囫囵吞下,面上表情复杂。

  俞太太掩嘴直笑,对俞宛如说道:“看见没有?我就说你爹是个老人家。”

  俞宛如也抿着唇轻笑。

  俞老爷摇摇头,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两口,暗中砸砸嘴,感觉嘴里的怪味还是没消,便又站起来跺去厨房,打算随便吃点什么消去这怪味。

  到了中午,萧安澜、俞清几人回来了。

  就这短短的一路,两人似乎已经混熟了,萧安澜揽着俞清的肩走进来,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俞清今年虽然才十四岁,但已经是个长手长腿的少年郎,穿着一身学生装,头理得短短的,长相俊秀,神似俞老爷。

  他多日不曾见过家人,一进门,见亲人都在厅堂里等着,便少小跑上前,高兴道:“爹、娘、姐姐,我回来了!”

  俞老爷点了点头,问道:“这段时间在学校有没有惹事?”

  俞太太忙打断他,不高兴地说:“阿清刚回来,你不问他在学校辛苦不辛苦也就罢了,反而问他有没有惹事,有你这样做爹的么?”

  俞老爷被她挤到一边,只得无奈走开。

  俞清忙说:“爹、娘,我在学校里很好。先生很照顾我,同学对我也十分友好。”

  俞宛如仔细看了看他,问:“阿清这段日子是不是晒黑了?”

  俞清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参加了学校的足球队,最近训练给晒的。”

  萧安澜正好进来,听见这句,便说:“课余参加一些体育活动,强身健体,挺好的。前段时间报纸上不就登了,中国足球队获得第二届远东运动会冠军的喜讯。”

  俞清眼前一亮,忙问他:“姐夫也知道这件事?”

  俞宛如原本正看着两人,一听弟弟的称呼,立刻臊红了脸,有心想要提醒他别这么叫,可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急得直揪手帕。

  俞太太和俞老爷对视一眼,轻轻咳了咳,心里想着,一会儿得好好教教这孩子,现在怎么能乱叫人。

  萧安澜看了看俞宛如,嘴角含笑,说道:“前段时间报纸铺天盖地,我略有耳闻。”

  俞清遇见一个有共同话题的人,恨不得立刻就抓着萧安澜长谈。

  俞太太将他拦下,“你自己不累也就罢了,安澜特地去接你回来,总要让人家歇歇脚。饭都要摆上来,还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你先回房去洗把脸,一身的灰尘,跟土里滚出来似的。”

  俞清这才依依不舍地去了。

  俞太太让人去看看厨房里的菜都好了没有,再将碗筷摆上来准备开饭,又请萧安澜坐下,对他说:“吃了那么多安澜送来的东西,也让你尝尝我们家厨娘的手艺,若觉得合胃口,以后经常来家里坐坐。”

  萧安澜巴不得能留下来用饭,一点也不知道推脱谦让,直说道:“那我就不跟伯母客气了。”

  俞太太笑吟吟道:“客气什么?再过不久就是一家人了。”

  俞宛如只在一旁默不作声,耳朵尖透着红。

  等俞清梳洗好出来,午饭也就摆上桌了。

  俞老爷坐在主位上,他左右两边,一边是萧安澜和俞清,另一边是俞太太和俞宛如。

  俞老爷把自己珍藏的酒拿出来,与萧安澜碰了几杯,俞太太几人则喝着酸梅汤应应景。

  萧安澜一面对俞老爷的酒赞叹不绝,一面又极力称赞俞家的厨娘。赞得俞太太心花怒放,俞老爷的嘴角也一直带着笑意,一时间宾主尽欢。

  吃过午饭,几人移到花厅喝茶,萧安澜说道:“我一位朋友送了我几张电影票。伯父伯母,我请你们去看电影吧?”

  俞太太哪里不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因此笑道:“我和你伯父老人家,哪看得懂电影,难得你有心,就让宛如和阿清跟你一起去吧。”

  俞宛如还未说话,俞清好奇问他:“姐夫,是什么电影?”

  萧安澜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电影票看了一下,说:“电影名字叫《摩登都市》,我之前没有看过,不知道好不好看。”

  俞清忙说:“我听过。之前我一位同学去看过,影片讲的是生在上海滩十里洋场的故事,很有时代意义。姐姐,我们去看看吧。”

  俞宛如听了这电影的名称,本就有些好奇,让俞清催了几声,又有俞老爷俞太太的同意,也就点头应下了。

  于是几人又乘了汽车,去和平路上的德丰影院。

  萧安澜朋友送他的是贵宾券,有单独的一个小隔间,与外界的大厅隔开来,外边的人看不到里面,互相之间没有干扰。

  俞宛如是第一次来看电影,对里头的一切都新奇得很。

  现在还不到放映时间,大屏幕上轮番播着香烟和香水广告。她就盯着屏幕一动不动,看得入神。

  萧安澜暗中看她。

  他觉得他未来媳妇儿有一个特点,不管做什么事都特别专心。

  就像之前去茶楼听书,也是这么一副认真专注的模样。明明在别人看来只是娱乐休闲的事情,她也当作一件正经事来对待,睁着圆圆的眼睛的模样,显得特别可爱。

  眼看那广告都播了四五轮,俞清已经坐不住,新奇地左看右看,俞宛如还看得认真,萧安澜就有些佩服她了。

  他喊来侍应生,让他上几份饮料,又转头问俞宛如,和俞清:“宛如,阿清,你们要吃什么?”

  俞宛如回过神来,忙摆摆手说:“不必了。”

  俞清正盯着墙上的一副画,闻言道:“姐夫,我吃什么都可以,你决定吧。”

  对于他这个称呼,萧安澜是十分受用的,又让应适生加了几份少年人喜爱的小吃。

  俞宛如听见弟弟的称呼,又是一阵窘迫。

  萧安澜含笑看着她:“广告有这么好看?我看你看的眼睛都不眨。”

  俞宛如更不好意思,小声道:“我就是好奇那些画面是怎么出来的。”

  这个要解释起来就复杂了,三言两语也说不清。萧安澜便说:“我那里有几本书,到时候借给你看看。”

  俞宛如忙点头,“谢谢你。”

  萧安澜看俞清一眼,见他没注意到这边,就伸手飞快地握住俞宛如,轻声说:“何必跟我客气。”

  俞宛如一张脸就像烧起来一样,马上从头到脚红遍了。她想把手抽回来,却怎么都抽不动,又怕被身边的弟弟现,紧张得眼眶都湿了,黑漆漆的眼睛求饶般看着萧安澜。

  萧安澜给她看得心底一阵痒痒,恨不得立刻抱在怀中搓揉一番,不过他也知道,现在如果这么做,只怕他媳妇儿立马就会从这里冲出去,而且再也不敢见他了。

  他清清嗓子,又在俞宛如掌心捏了一下,才放开。

  俞宛如立即缩回手,之后不再看幕布上的影像了,只低头盯着自己马面裙上的花纹,两只耳朵烧得通红。

  俞清终于观察够了,又坐回自己位子上,不小心瞥到他姐满脸通红。奇怪道:“姐姐你怎么啦?脸怎么这么红?”

  俞宛如哪好意思照实说,支支吾吾道:“我、我有点闷。”

  “可是现在很凉快呀。”

  “我,我……”俞宛如窘迫至极,恨不得在地板上找个缝钻下去。

  萧安澜笑着替她解围,“是有些闷,我都觉得热了。”

  俞清便怀疑起自己来,“是吗?难道是我不怕热?”

  萧安澜含笑不语。

  侍应生端着托盘进来。

  俞清见了吃的,终于不再追究冷还是热的问题。

  俞宛如松了口气。可仍然觉得方才被握过的手似乎还在着热,她不自在地转了转手腕,借着端饮料偷偷看了萧安澜一眼,却正好对上他含笑的视线,刚降下热度的脸颊又窘得通红,这一次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看他了。

  萧安澜心不在焉地喝着咖啡,眼睛在他媳妇儿身上刮来刮去,从头看到脚,又从指尖看到头丝,看得一阵心猿意马,拿出喝酒的架势,把一整杯咖啡都干了。

  他又找应侍生点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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