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瞅着男人眼里的勃然大怒,她敛起嘴角,神色平静的可以。
聿尊端望她一脸的淡然,反之,倒好像显得他多小题大做。
“笙箫,你何时也能对我这么笑?”
陌笙箫眼帘轻垂,她花开绚烂之时,聿尊的眼里没有她,自然不会看得出来。
“聿尊,你自始至终也没有问过陶宸过得怎么样,他当时究竟发生过什么,看来,你是真自私。”
男人居高睨着身下的这张小脸,“他过的好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他活着回来,就说明我没有害死他,你该明白,你和陶宸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了,记住这点就行!”
他只在意身边的人,从来不会爱屋及乌,换句话说,陶宸是生是死他并不关心,只要别扯到他身上就好。
这就是聿尊。
从小到大在黑暗的世界里面浸润的太久,聿尊学会的生存法则如此简单残忍。
这是再多时间也改变不了的,一旦某个东西被烙印在骨血里面,除非脱胎换骨,涅槃重生。
“那你知不知道,他当时仅仅就差那么一步,若不及时躲开的话,他也死了,就像跟着你去的那两个人一样!”
“那他看见是谁动手的了吗?”
陶宸躲在树林里面,再加上又是晚上,隔得又远,只能看清那艘停靠在海岸旁的游艇,陌笙箫也不想再将他牵扯进旁的事情中,“没有。”
“那不就是了,他活着,是他命好,另外两个人,只能说是倒霉。”
笙箫乌黑的头发枕于脑后,她抬起些角度,目光接触到男人精致而棱角分明的下巴,“聿尊,那两人不是你的手下吗?”她想象不出,那是两条生命,前一刻还活生生的。
“笙箫,”她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叹息,男人撑直的手肘轻弯,胸膛几乎紧贴她,“不要用这种眼神怀疑我,你若要以人性去看待,这个世上的人,你是怜悯不过来的。”
陌笙箫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她推不开,也躲不掉,她避开聿尊的视线,他眼里藏匿着一种她从未触及过的阴冷与邪恶,她面色难掩恐惧。聿尊蓦然回神,他细长的眼锋掩饰着尖锐,转眼间,方才的汹涌阴霾已散去,他就势翻身躺到陌笙箫身侧,“笙箫,陶宸好好地活着,你总该相信我当时没有害他的意思。”
他的情绪经常会控制不住,他说过,他自己已经足够黑暗,不想将笙箫和孩子也扯进来,哪怕一点点,他也希望不要沾边。
笙箫平躺在大床上,没有说话。
她想起陶宸,想起庞晓萍,一切都好像那么水到渠成,可细细想来,又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陶宸的出现,再到陶宸的离开,还有对庞晓萍地介绍,其实目的全都集中到一处后,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的。
那就是,让陌笙箫幸福。
他们相遇时,陶宸第一眼见到奔奔的眼神,像把尖刀似的捅过陌笙箫,笙箫忘不掉当时陶宸极力隐忍的那种悲凉与复杂。
聿尊翻个身,“笙箫……”
陌笙箫转过脸来,聿尊其实想说,既然陶宸活着,她是不是也能消除最大的顾虑,笙箫却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她撑起身,大步走出房间。
客房内的奔奔才醒过来,蹬动小腿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陌笙箫走到床前,陈姐在他身下垫上隔尿垫,“拉便便了,看小脸憋得通红。”
笙箫挽起衣袖,左手握住奔奔脚腕拎起来,陈姐拿了湿巾转身,“聿太太,还是我来吧,便便会脏手。”
“没事的,”陌笙箫将奔奔的裤子褪下,“自己的儿子还能嫌脏吗?”
“聿太太,我之前带的那些宝宝,女主人从来就不碰一下的,情愿出去打麻将逛街,还说什么要保持身材不能喂奶,其实,孩子成长起来很快的,等真正不亲的时候,想抱想弄都晚了……”
陌笙箫给奔奔将小屁屁擦干净,又换上尿不湿,孩子很快就不闹,陈姐说的,也是笙箫想的,不知不觉孩子就会在你身边成长,如果错过这段时间,会是不小的遗憾。
陌笙箫将奔奔抱在怀里,孩子这会睁着眼睛,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直打转,笙箫坐到床沿,手指顺着眉角的地方给他按摩。
聿尊经过客房,看见陈姐和陌笙箫凑在一起,奔奔被放到了大床上,他走进去一看,是陈姐在教笙箫如何给孩子做操按摩。
“聿少,要不你也来学。”陈姐起身看见聿尊。
聿尊走到陌笙箫旁边,奔奔精神十足,剪了光头这会压根还没长出来,聿尊蹲下身,俊脸凑到孩子跟前,“奔奔,跟爹地亲亲。”
他脸埋在宝宝胸前,奔奔显然是吃痒,嘴巴一咧竟笑了出来。
小家伙平时除去睡觉就是喝奶,睁开眼睛玩耍的时间并不多,聿尊面色难掩欣喜,“看见了吗?奔奔笑了。”
陌笙箫站在边上,尽管没有做出回应,但眸光显然放柔了。
聿尊在床前逗弄孩子,笙箫听见他似乎闷哼一声,陈姐嘴巴张了张,“哎呦,聿少,没事吧?”
“没事。”
陌笙箫弯腰,见男人那张俊逸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红印子。
陈姐面色愧疚,“聿少,对不起,宝宝指甲长得快,他睡着时我给他修剪了左手,这不,他现在醒了,右手还没来得及……”
聿尊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脸部,火辣辣的疼。
奔奔吐了一圈口水出来,他才不懂你痛不痛,小眼珠子别开后自娱自乐起来。
聿尊站起身,侧脸上的痕迹还挺长。
要换是别人敢这样弄他的脸,他早发飙了!
但谁让出手的是自个宝贝,就算抓出个十道八道也得乖乖受着。
陌笙箫成天呆在御景园,除了去容恩那窜窜门,要么就是找舒恬。她来到阳台,将放在那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一年多没有登陆QQ,原先的密码所幸没被盗掉。
登录上去的时候,一大串消息,除了陌生人的验证外,还有王姐。
笙箫想起在临水镇时,王姐对她颇为照顾,后来她手机没了,也就失去了联系。陌笙箫觉得愧疚,这会看见她正好在,忙敲出一行字过去,“王姐,我是笙箫,您最近好吗?”
信息几乎没有多少等待时间就回复过来,“笙箫,你现在在哪?还好吗?我都担心死了……”
陌笙箫简单提了几句近况,也没有细说,王姐见她没事,心里的担忧总算落定,也没有多问。
“王姐,你还在公司吗?”
“不了,你离开没多久,我也跳槽了,现在工作也挺好的,就是忙。”
笙箫对着电脑屏幕浅笑,“那就好。”
“对了,我之前就一直在找你,手里有几个单子感兴趣吗?没把这专业给丢了吧?”
“我也在想着找些什么事做,王姐,你真是我的贵人。”
王姐发过来一个大笑不止的表情。
陌笙箫回过去一个害羞。
“我待会将图纸发你邮箱,记得查收。”
“好。”
笙箫现在尽管不缺钱,但她离开白沙市所过的那些苦日子还历历在目,她不想哪天再被人赶出去的时候,穷的一分钱都掏不出来。
那种滋味,陌笙箫受过一次,记忆尤深,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聿尊的钱是他的,但谁说女人非要靠男人养着?
只有自己拥有了活下去的能力,才不会被踩在脚底下,才能真正的过好日子。
笙箫去书店买了几本书,都是她放在临水镇没拿的那些,晚上,她并没有一昧钻进去,待奔奔睡着后,这才回到自己的卧室。图纸被打印出来,平面图、剖面图加上结构图,钉成厚厚的一打。
一年未接触,想要很快上手并不容易。
陌笙箫盘膝窝在沙发内,电脑,图纸、书、计算器,摆满整个茶几。
聿尊洗完澡出来,她还埋着头,并没有睡觉的意思。
陌笙箫将头发扎成一束,露出光洁的前额及蹙起的两道秀眉,她辫子不长,没有像以前那样垂在腰际,她咬着笔头,也不知哪里想不通,神情严肃的像个正在训斥学生的老师。
聿尊走过去,“还不睡,在看什么?”
陌笙箫头也没抬,“看图纸。”
他视线扫过那张茶几,眉宇间明显拧了起来,“你缺钱花吗?”
笙箫摇头,“不缺。”
“那还接私活?”
陌笙箫将笔拿开,“那你嫌钱多吗?”
“我的钱你尽着用,用不完的。”
“可我就喜欢用自己赚来的。”笙箫翻着手里的资料,她分的很清楚。陌笙箫想等上手后,将作息时间调过来,白天由陈姐带着奔奔,她晚上就自个带。
聿尊睨了眼她手里的图纸,“你能看得懂么?”
陌笙箫挑眉,“信不信我截你个单试试?”
“你敢吗?”
“到时候可别又用什么手段!”她微扬起脑袋,眼里满是自信。
聿尊勾起棱角有致的唇瓣,“我保证不用。”
陶妈妈被查出是胃癌早期后,一直住在白沙市的医院内。
陶宸每天都陪着,陶妈妈心疼儿子,尽管对先前的事还在生气,但看到陶宸这样,大半的气也消了。
庞晓萍没有马上回学校去,陶爸爸身体也不好,她生怕陶宸一个人忙不过来,任他怎么劝,她都不听。
陶妈妈整个人瘦下去一圈,看到庞晓萍在她床跟前不辞辛苦地伺候着,她由衷觉得高兴,知道这姑娘不错,“晓萍啊,坐会吧,又要送饭又要照顾我,看把你憔悴的。”
“阿姨,我没事。”
“宸宸有你这个朋友,真是福气。”陶妈妈拉住庞晓萍的手,要是陶宸能忘记陌笙箫,重新开始,她的心也能落定了。
“阿姨,你别这么说。”
“晓萍,宸宸刚开始和我说,他去山区支教的时候,我心里是真不愿意,我这儿子从小就心地好,我现在看见你这么好的姑娘也放弃了城市生活,我觉得,我应该支持他才是。”
“阿姨,我想陶老师要听见了你这句话,肯定会很高兴。”
“你是宸宸的朋友,就喊他名字好了,做什么还喊老师,多生疏呢。”
庞晓萍面色禁不住酡红,“看我这记性,喊习惯了就改不过口来。”
陶宸拿了药回到病房前,右手推开房门,看见陶妈妈和庞晓萍正在说笑。
“陶老师?”
他听到身后的声音,停住脚步。
“真的是你,陶老师!”女子面带喜悦,大步来到陶宸跟前,“是我啊,华尔的学生李荔,那时候我和苏艾雅她们一个宿舍,你还是我们的导师呢。”
陶宸恍然,“我记起来了,对,好久不见。”
“宸宸,是谁啊?”
“妈,是我以前的一个学生。”
“那还不快让人家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
李荔也是来医院探望亲戚,没想到会在这遇到陶宸,她跟在陶宸身后走进病房内,“伯母,您好。”
“快坐吧。”
护士将住院清单送到陶宸手里,“到明天就该欠费了,快去把钱交上。”
“好。”陶宸取了包向外走,“李荔,你先坐会。”
“行。”
陶宸走出去时,将门带上。
“伯母,这位是陶老师的女朋友吗?对了,陶老师结婚了吗?”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庞晓萍红着脸摆手。
陶妈妈则叹口气,“他到这会还没结婚呢。”
李荔将随身携带的包放在膝盖上,“陶老师离开华尔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真可惜,那时候连校长都经常夸他,伯母,陶老师现在在做什么?”
“他啊,自从摔断手后,哪里还有学校肯用他,现在去了山区支教……”
李荔闻言,面露疑虑,“陶老师离开华尔,不是因为手被打断的吗?”
“你说什么?”陶妈妈大惊失色,“他的手是被人打断的?”
李荔瞅着二人的神色,原来陶宸竟一直瞒着。她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我……”
“孩子,你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陶妈妈心急如焚,就连边上的庞晓萍也面露急切。
“这……”李荔眼见陶宸还不回来,又开了口,收不回去,只得说出实话,“这件事,华尔的学生几乎都知道,我们班里有个叫陌笙箫的女学生,平时就和陶老师走得近,陶老师看她家境不好,也就很照顾她。后来也不知怎的,那女生惹到一个很有地位的男人,对方就想包养她,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陶老师就是为陌笙箫出头,才被那男的打断了一只手……”李荔说到这,语气充满惋惜,“再后来,我就没有见过陶老师,学校都在传,陶老师是被逼着辞职的,反正,陌笙箫最后也跟那男的结了婚,伯母您别生气,陶老师这样说,也是不想您担心。”
陶妈妈眼前晕眩不已,一张脸白的跟纸似的,她靠着床头大口喘气,庞晓萍忙倒杯水给她,“阿姨,您别急。”
“又是陌笙箫,原来归根究底,还是她。”
陶妈妈心疼地抽搐,陶宸倾注了他们全部的希望,若他的手真是不小心摔断的,那怨不得别人,只能自认倒霉。陶妈妈使劲捶着胸口,她想起儿子弹钢琴的样子,却怎么都没有料到,他的手竟是被打断的。
陶宸交完钱回来,李荔见到他,松口气,一刻没有多留,“陶老师,我还有事,下次我再来看伯母。”
说完,拿着包走了出去。
“唉……”
陶宸还来不及开口,李荔的身影就消失在门口。
庞晓萍的视线落到陶宸手上,她心里一阵难受,“住院费交了吗?”
“交了。”卖房子所得的那张存折他去银行补办了,幸好有这笔钱,可以让陶妈妈安心去做手术。
陶宸将包放在床头,“妈,你睡会吧,别太累,我去打水。”
陶妈妈没有说破,她翻个身,将背部朝着陶宸。
“我和你一起去。”庞晓萍拿起热水瓶跟出去。
她轻声地关上门,陶妈妈这才咬着被角哭出声。
“陶老师。”庞晓萍数起脚下的步子,心不在焉。
“怎么了?”
“你……你要有个心理准备,阿姨知道了你的手不是摔断的。”
“你说什么?”陶宸停住脚。
庞晓萍叹口气,见陶宸正要往回走,她想也不想地拉住陶宸的衣袖,“你这样回去,阿姨更难受,我们还是给她点时间。”
陶宸站定了脚步。
笙箫走出御景园,连续几天钻进图纸内,她腰酸背疼,感觉浑身不舒服。
陶宸的事,陶妈妈没有再提起,也没有告诉陶爸爸,好像是要烂在肚子里一样。
陌笙箫买了水果和花篮来到医院,她查到陶妈妈的病房,这才知道陶妈妈的病情没有陶宸说得那么简单,她找到医生,医生起先不肯说,陌笙箫想起桑炎在这有认识的人,几经周折,才得知陶妈妈得的竟是胃癌。
笙箫来到病房前,她站在门外,手举起又落下,没有那个勇气去敲门。
直到门从里面被拧开,庞晓萍正要出去,见到门口的笙箫,似乎被吓了一大跳,“你……”
她认出陌笙箫来,“你是来看阿姨的吗?”
“嗯,你好。”
庞晓萍神色复杂,想起李荔的话,又不敢让笙箫进去,生怕陶妈妈受到刺激。
“晓萍,是谁啊?”陶妈妈抬头望去,在看见是笙箫后,脸上的温和极快地垮下去。
“阿姨。”陌笙箫软了声音,陶妈妈面容憔悴,笙箫忍不住难受起来,她想起陶妈妈之前种种的好,心里又是愧疚又是自责。
庞晓萍本来打算出去,这会便关了门,跟着走进去。
笙箫将水果和花篮放到床头柜上,“阿姨……”
“帮我把床摇起来。”
“好。”陌笙箫来到床尾,蹲下身将床摇起。
陶妈妈右手摸向床头柜的杯子,竟是一甩手使劲扔了出去。
这一记正好砸中笙箫额头。
陌笙箫退后几步,只感觉头疼的像要裂开似的,鲜血直流,左边的眼睛睁不开,笙箫只能用手掌按住伤口。
庞晓萍尖叫,拿起毛巾走到陌笙箫跟前,“快,捂起来。”
笙箫眼角红肿,她背靠墙壁,摇摇头,“不用,谢谢。”
“你究竟还想怎么样?”陶妈妈激动地挺起上半身,“我儿子什么都没有了,手也是因为你被毁的,陌笙箫,你别再缠着宸宸了行吗?他和你是不可能的,我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就算打死我也不会同意他去华尔,不认识你,他这会兴许能有个好前程。”
笙箫没有辩驳一句,血淌过手掌落在白色的针织衫上,触目惊心。
陶妈妈以为陌笙箫还想着和陶宸旧情复燃,她心里又急又气,“笙箫,我之前没有亏待过你,是你和宸宸真的没有缘分。”
病房的门被打开,陶宸走进来,他先是一怔,回过神后,将手里拎着的水果随意丢在旁边,心急如焚来到陌笙箫旁边,“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流了这么多血?”
笙箫脸色泛白,只是不住在摇头,“没事。”
“你看见了吗?”陶妈妈伸出手指指向陶宸,她眼神悲痛,语气激烈,“这就是我的傻儿子,都到今天了还放不下你。”
“妈,你别这么激动。”
陶宸望见地上的碎玻璃渣,他眉头一紧,“妈,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别怪笙箫。”
“阿姨,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对不起。”
“笙箫,我带你去包扎。”陶宸目露紧张,庞晓萍也帮忙劝慰陶妈妈,陌笙箫被陶宸带出病房,她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弯着腰,左手使劲按住伤口。
“笙箫,快起来,不包扎的话,伤口容易感染。”
陌笙箫挣开他的手,“陶宸,阿姨说的没错。”
“你别这样,”陶宸也是精疲力尽,“我妈是知道了我的手不是摔成这样,她一时接受不了。”
“陶宸,阿姨的病你为什么那天不告诉我?现在是等手术吗?”
“对,”陶宸掩饰不住担忧,“医生说,要切除四分之一的胃。”
陌笙箫咬住嘴角,才没有哭出来。
“笙箫,我先带你去包扎。”陶宸拉着她站起来,笙箫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她将脸上和手部的血渍洗干净,回到走廊时,陶宸站在那,身影被拉成很长一道,形色孤独。
陌笙箫额头被白纱包扎起来,“陶宸,你先回病房吧,省的阿姨担心。”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笙箫强忍着勾了勾嘴角,“我自己可以打车。”
陶宸将她送到院外,直到看着她坐上的士车,这才扭头走回去。
陌笙箫眼见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她收回视线,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陶妈妈的手术,笙箫想凑笔钱,她竭力想弥补,哪怕知道这样挽回不了什么,她就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陌笙箫抬起头,看见司机的视线一个劲在她身上打转,她知道这幅样子是挺骇人的,笙箫将扎起的头发散下来,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前额的纱布。
哎,回去又得闹腾。
陌笙箫心想,最好别碰上聿尊,让她先到家,将衣服换了也成。
可无巧不成书,偏偏她才走进园子,就遇上了同往常一样早回来的男人。
陌笙箫压下脑袋,大步朝门口走去。
“笙箫。”
她听到叫唤,反而走得更快。
聿尊紧随而上,眼睛不出意料地瞅见笙箫衣服上的血渍,他眉头紧锁,用力扣住陌笙箫手腕,“你跑什么?”
笙箫只得站住脚,“我没跑。”
“你去哪了?身上的血哪来的?”聿尊掌心钳住陌笙箫的肩膀,口气是不容置喙的强硬,笙箫想挣开,“我没去哪。”
“你再说?”
“我没说。”
聿尊气结,另一只手掌擒住陌笙箫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阴戾的眸子望见笙箫前额那块碍眼的纱布,“怎么受的伤?”
“哎呀,没有!”陌笙箫牙关发酸,被他这样钳着,差点就口齿不清。
“没有吗?那你贴块东西当好看呢!”聿尊松开握住她下巴的手,陌笙箫才要走,脖子却被男人圈住,她的脸抵在聿尊胸前,男人腾出的另一只手去撕她前额的纱布。
“做什么啊?唉!放开我!”笙箫拉住他的手腕想制止,无奈力气耗不过他,唰的被聿尊将纱布给撕开。
陌笙箫没法子,只得用手掌去按向伤口。聿尊却眼明手快,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腕。
笙箫气地跺下脚,就这样,陌笙箫的伤口只得毫无遮拦地露出来。
眉梢处明显红肿出一个大包,上面有被碎玻璃带过的划痕,就连左眼也跟着肿起来,聿尊呼吸一紧,扣在她手腕的指间用劲收紧,“谁把你弄成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陌笙箫疼地拧起眉头,她倔强地望着远处不说话。
聿尊眼锋一挑,拿起手里的纱布用力给她贴回去,笙箫疼痛难忍,按着额角站到他几步之外。
聿尊唇瓣微微扯动出一抹弧度,“你倒是再瞪啊?”
“我摔了一跤,成了吗?”
“骗谁呢?都当别人跟你那样傻。”
陌笙箫气地拔腿就走,她肩膀擦着聿尊的手臂才走过去,就被男人从身后搂住腰身,将她抱了回去。笙箫两条腿腾空,用力去踹,“放开我!听见没有?”
“笙箫,你是被陶家人打成这样的吧?”
陌笙箫停住挣扎,扭过头去对上聿尊的视线。
“我就说,除了他们,谁还和你有仇。”聿尊将她放定,手却并未松开。
笙箫低下嗓音,“不关他们的事。”
“你明知道他们最不想见的就是你,你傻吗?送上门给人家去打?”见她还是不说话,聿尊勃怒的口气敛下些,他伸出手推了推陌笙箫的肩膀,“给我说话!”
“我是傻,行了吗?可最对不起他们的是我,你难道要我躲在家里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陶宸的妈妈身患重病,我若不去,他到现在还瞒着我,他知道为我考虑,我就算是去探望也不行吗?”陌笙箫话语激动,扯动了伤口,聿尊抬起手,将她歪斜的纱布弄好。
“就算你觉得对不起,也不是只有这种被人打的方法才能偿还,再说,你既然是去探望,他们就是这样回敬你的?”
笙箫想起陶妈妈那席话,再想起陶妈妈之前待她的好,这一记砸破的不止是她的脑袋。
聿尊陡然松开手,大步朝前走去。
陌笙箫怔在原地,见他走得很快,她忙追上前,“你去哪?”
聿尊擒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车库的方向拉去,“他们现在在哪家医院?走,陌笙箫,你其实想说,追根溯源都是我惹出来的,是吗?既然这样,我就站到他们跟前,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也在我头上砸出个窟窿来!”
陌笙箫脚底紧贴着草坪,不肯再向前走,“聿尊,你疯了是不是?”
她敢保证,聿尊如果这会出现在病房的话,陶妈妈真会跟他拼命。
“你走不走?”
“我不准你去!”陌笙箫拉住聿尊的手臂,拖住他整个身体。
陈姐和何姨蹑手蹑脚来到窗前,奔奔在楼上睡着,压根听不到花园内的动静。
就连海贝都吐着舌头站起来看热闹。
“聿少和聿太太怎么了,是不是在吵架,要不要出去劝劝?”
何姨扒着窗子,摇头道,“依我的经验看,不像,走,我们回客厅看电视去。”
聿尊眼里面的愤怒几乎燃出火来,陌笙箫不管不顾,一张小脸也是紧绷着。
男人陡然甩开她的手,笙箫猝不及防,毕竟他力气比她大,要想挣掉她很容易。陌笙箫弯着腰喘气,听到聿尊大声地冲着她道,“陌笙箫,我自个的女人就连我都没舍得下这手,你回屋照照镜子去,伤成这模样也不知道还手,我绝饶不了他们!”
当然,这是在现在,之前他下手也不知轻重过,这点,聿尊还是有自知之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