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将阑最近十分沉迷医术。
偌大晏温山的药圃里已全被他种满各种各样的灵植,婉夫人又送了一堆种子过来,晏将阑捧着一堆种子苦恼许久,终于决定连隔壁的山头也一并买下来。
盛焦将獬豸宗大小事宜逐渐交给倦寻芳后,十天半个月都不用回獬豸宗,此时正在晏温山的幽潭瀑布那端坐着钓鱼。
瀑布从高山边呼啸砸下,溅起雪白烟煴的雾气,带来冷冽寒风。
盛焦一袭黑衣,肩上松松垮垮披着一件暗红色披风,端坐在那握着鱼竿,垂着眸安安静静等鱼上钩。
瀑布之下水流湍急噪音极大,鱼更是不会安安静静上钩,但盛焦老神在在,一坐就是一整日,连个位置都不带挪的。
一连一个月盛焦都没钓上来一条鱼,全当在修身养性了。
晏将阑噔噔噔从山间跑下来,像是误入静谧山间的精怪,活泼灵动,他站在高高树上离老远就在那喊:“盛焦!”
盛焦眼睛都没睁,继续坐在那。
晏将阑绯衣里袍外罩着黑色大氅,匆匆掠过来,还没站定就被瀑布溅起的水雾扑了满脸,他忙掐了法诀挡住水雾,蹲在盛焦面前戳了戳他的脸。
“盛宗主,我想买山种灵药。”
盛焦不为所动:“买。”
“倦寻芳上次说我败家。”晏将阑小声嘀咕,“所以我得提前和你说一声。”
盛焦终于睁开眼睛,瞥他一眼。
提前说了就不败家了?
晏将阑冲他嘻嘻一笑,报备完后高高兴兴起身要去买山。
盛焦道:“你还有灵石吗?”
晏将阑点头。
玉颓山的确留给他许多东西,甚至整个恶岐道都在晏将阑手中,只是晏将阑自觉已“金盘洗手”,便让晏玉壶帮他看顾。
恶岐道没有「弃仙骨」,又恢复成原本的黑市交易,每年赚的灵石几乎是海量,再攒个几年八成都能将晏温山旁边的山脉一并买下来。
再加上晏将阑又十分会赚钱,任何一点破事儿都能让他看出来商机,短短几个月赚的灵石竟然都比盛焦在獬豸宗的俸禄要多。
只是点完头后,晏将阑似乎又打起什么坏主意似的,又立刻像是拨浪鼓似的摇头。
他笑嘻嘻地凑上前扶着盛焦的膝盖:“没灵石呀,我好可怜的,连买山头种灵草也只能挑北边那灵力不怎么好的山头买,之后种出来的灵草不知道能不能行呢?盛宗主财大气粗,打赏打赏我几个吧。”
盛焦神色淡然看着他演戏,伸手在他眉心轻轻一弹,将晏将阑弹得往后一仰。
晏将阑诧异看他,想不出来这竟然是盛焦能做出来的动作。
“赏。”盛焦淡淡地道,“内室小匣子里有个桂纹储物戒,去拿。”
晏将阑一愣,总感觉盛焦和自己待久了,好像脾性也逐渐不像之前那样“正直端方”了。
但这样的盛焦显得更加有人气,晏将阑喜欢得不得了,装模作样地道:“盛宗主大气,谢宗主赏赐。”
说罢,他颠颠地跑了。
盛焦注视着他的背影离开后,又继续钓鱼。
只是钓着钓着眉头轻轻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个储物戒里,好像还被他放了其他东西。
晏将阑动作很快,翩然飞回晏温山的住处,哼着小曲钻到内室去找小匣子里的桂纹储物戒。
能肆无忌惮花别人灵石的感觉十分美妙。
晏将阑完全不和盛焦客气,哗啦啦倒了一半的灵石到自己的储物戒里,打算再买个山头在那用灵力温养着,等形成灵脉后就收一堆弟子,光大晏温山门楣。
晏将阑一人也能自顾自地畅享未来,当灵石拿的差不多他正要封掉禁制时,余光突然扫到储物戒角落里似乎有个古朴毫无纹饰的箱子。
晏将阑眉头一挑。
盛焦的小金库吗?
他正要去看,盛焦突然推开门匆匆而来,身上还带着瀑布处那冰冷的气息,视线在晏将阑手上的储物戒一扫,微微蹙眉,道:“找到了?”
“找到了。”
盛焦走上前,朝他一点头:“嗯,给我吧。”
晏将阑“哦”了一声,乖乖将储物戒给他了。
他如此乖顺,八成是没看到那个箱子。
盛焦接过储物戒,神识飞快灌入其中去查看箱子。
只是左看右看,仍旧没找到角落里的“宝库”。
盛焦眉头越皱越紧,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微一抬头就见晏将阑突然坏笑一声,将身后藏着的匣子露出来,笑眯眯地道:“盛宗主,你如此着急,是在找这个吗?”
盛焦:“……”
盛焦脸色一沉,快步上来就要抢回箱子:“给我。”
晏将阑反应速度极快,一下将箱子收到自己的储物戒里——那个储物戒是婉夫人特意为他定制的,就算两人灵力交融也无法将其打开。
“哎,不给。”晏将阑嘻皮涎脸,“你竟然背着我藏私房钱,那可不能行,没收了。”
如果换了之前,盛焦早就不搭理他,任由他去,但这回盛焦却蹙眉道:“别闹。”
晏将阑更加好奇了,死皮赖脸地不愿意给,和盛焦闹了半天后索性一溜烟跑了,让盛焦抓都抓不着。
盛焦看着小骗子撒腿就跑的架势,想了想还是没追。
算了。
晏将阑赢了盛焦一回,高高兴兴地抱着箱子跑到一处无人的隐蔽山头,哼着歌将箱子打开,打算看看盛焦到底藏了什么,连他都不能看。
只是视线落在箱子中,晏将阑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后一寸寸缓慢消失。
盛焦也没心思钓鱼,将种下还没几个月的桂树重新画好聚灵阵,看着树苗越窜越高,差不多明年就能在灵力加持下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桂花满枝头。
日落西山,盛焦已经在内室蒲团上打坐,晏将阑才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进来,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盛焦眼皮都不掀一下,继续冥想打坐。
平常晏将阑最喜欢在盛焦打坐的时候出去撩拨他,看不动如山的盛宗主因为他惊动一池涟漪就会有莫名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但今天他好像很心虚,根本不靠近,轻手轻脚地独自洗漱好,乖乖爬上床,不敢打扰盛焦。
盛焦难得完整地冥想一回,等到他将灵力在经脉中运转一周天再纳入内府中时,晏将阑已经蜷着身体在床榻上呼呼大睡。
盛焦起身走过去,刚坐到床沿上,晏将阑就猛地惊醒了,嘴中含糊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看了!”
盛焦:“什么?”
晏将阑愣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他睡得骨软肉酥,声音因刚醒带着点沙哑和疲困,迷迷糊糊道:“你修炼好啦?”
“嗯。”盛焦问,“做噩梦了。”
晏将阑仔细回想了下,又心虚地眼珠子乱转,好一会才伸手握住盛焦的两根手指,像是在埋怨地小声道:“你怎么还留着那东西啊……”
盛焦淡淡道:“不是你自己夺过去要看的吗?”
晏将阑有苦难言,只好干巴巴地道:“对、对不起,我错了。”
盛焦储物戒那宝贝箱子里的东西其实并非是什么宝物,而是一个傀儡。
——当初晏将阑为了躲避盛焦,将傀儡分神放在天衍学宫,本体颠颠地和应琢跑去「梦黄粱」秘境的那具傀儡。
晏将阑因玉颓山招来的雷谴几乎魂飞魄散,留在傀儡中的那抹分神也瞬间炸裂,威力应该差不多将那具木头傀儡给震碎了才对。
但盛焦的箱子里,那具傀儡被一片片地粘起来,勉强拼出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本来这事儿都翻篇了,晏将阑非得自己作抢了盛焦的箱子,让盛焦有了理由重翻旧账。
晏将阑理亏发虚,讷讷好久,小小声地说:“你做什么要拼啊?不是从婉夫人口中知道我的事儿了吗。”
盛焦冷冷淡淡看他。
“好好好,我错了。”晏将阑立马投降,“本少爷太有人格魅力了,导致盛宗主三个月见不到我思念成狂,我有罪我自罚三杯。”
盛焦:“……”
从没见过这般认错的。
“傀儡呢?”盛焦问。
晏将阑干咳一声,理不直气很壮地道:“你留着那玩意儿做什么,怪瘆得慌。我帮你处理好了,免礼谢恩吧。”
盛焦瞥他。
“再说了。”晏将阑熟练地顺毛,笑眯眯地仰起上半身拽住盛焦的衣襟,凑上前亲了他一下,坏笑道,“我真人都在这儿啦,还要那具赝品做什么呢。”
盛焦一动不动任由他亲,全然不为所动。
晏将阑像是小鸡啄米似的亲了好一会,见盛焦毫无反应,垮这个脸坐起来,握住盛焦的手开始为他搭脉。
盛焦也没多问。
这段时间晏将阑沉迷医术,经常拿无尽期来戳针,那黑猫成天被扎得喵喵惨叫,最后在晏玉壶过来送东西时,哭天喊地地抱着晏玉壶的腿回此地无银城去了。
无尽期走后,盛焦就成为晏将阑扎针探脉的工具,他都已经习惯了。
晏将阑装模作样地探了好一会,见盛焦都不说话,微笑着掐他虎口一下,从牙缝里飘出来一句话:“问,问我。”
盛焦从善如流地问他:“你在探什么?”
“探你是不是有问题?”晏将阑冷冷道,“亲你都不为所动,盛宗主是不是前几天太行,现在被冻结了?要不我给您开几贴药吃一吃吧,保证雄风犹在。”
盛焦:“……”
这张嘴里就不能说点人话吗?
盛焦忍无可忍地捂住他的嘴,强行将他按在枕头上。
看看到底有没有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