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的假期, 掐头去尾, 中间留给晏航和初一“旅行”的时间其实并不多,晏航觉得有点儿对不住初一, 初一都没出过远门儿旅游, 结果第一次出来玩, 却没去真正的“景点”。
不过初一对去了哪里看了什么玩了什么并不在意。
“套用你,的话, ”初一说, “旅行不仅,仅仅是个名称, 还要看人, 跟你一, 一起出门就,就是旅行。”
“这么会说话,”晏航笑笑。
“不,不要小看结, 结巴。”初一点点头。
“一会儿没有门票, 就买个索道的票上山顶就行, ”晏航说,“是不是挺符合你的要求的?”
“那要看索,索道多,少钱了,”初一拿出手机,“我查一下看有, 没有优惠。”
自从发现网上无论结账还是买票,都多少会比现场付钱便宜一些之后,初一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先查。
晏航觉得能省点儿钱也好,但他怕麻烦,懒得折腾,有初一在旁边一路“省吃俭用”,也挺好的。
这么算起来,他以前跟老爸东游西荡的,因为怕麻烦而多花出去的钱,加一块儿估计能吓初一一跟头。
“我没坐,坐过缆车,”排队等着上山的时候,初一有点儿紧张,“我会,不会恐高啊?”
“我刚看图片了,也没多高,”晏航说,“你要是害怕就跪下求我,叫几声小天哥哥救命啊,我就抱着你。”
“不用了,”初一说,“没求你也没,没少抱,自己想抱还找,找个借口。”
“我他妈一会儿就把你推下去。”晏航说。
初一笑了半天,趁着没人注意,抱了他一下:“我也想,抱的。”
“晚了我跟你说,”晏航说,“一会儿你跟着缆车在下边儿跑上山。”
缆车挺有意思的,中间也不停,一辆辆车往前顺着索道走,他们前面的俩姑娘胆子都小,跟着跑了两趟,终于上去了一个,另一个怎么也上不去,看着远去的同伴一直喊:“等等我等等我啊!”
最后是工作人员半扛半抱把她弄上去的,折腾出一脑门儿汗来,然后转头冲他俩:“快!”
初一感觉自己和晏航基本上是嗖嗖两个人影就窜上了缆车,工作人员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拍照。”初一把手机递给晏航。
这几天玩下来,他手机都快满了,晚上回到酒店坐床上得翻半小时删照片。
“你不自拍了吗?”晏航拿了手机,往后靠了靠,“你之前不是挺喜欢自拍的吗?”
“有你还自,什么拍。”初一笑了笑。
晏航给他拍了几张之后,俩人又靠在一起准备合影。
晏航举起手机的时候初一从屏幕里看到了后面那辆缆车上的女孩儿正用手机对着他俩。
“偷拍的。”他小声说。
“拍呗,”晏航说,“咱俩又不丑。”
“什么逻,辑啊。”初一冲屏幕那边笑着。
“帅哥的逻辑啊,”晏航说,“老问。”
山顶的风景还是不错的,一边是连绵的小山,一边能看到城市。
初一觉得很美,如果放在三年前,他估计看不出什么感受来,但人就是这样,看得多了,见得多了,很多东西才体会得到。
晏航拿着手机退开了两步对着他,他转过头:“直播吗?”
“不直播,”晏航笑了笑,“拍张照片。”
“酒店那个小,小姐姐,会尖叫的。”初一说。
“嗯,”晏航点头,“这两天见了面她都不敢过来打招呼,估计是不好意思,只在评论里喊得起劲,好多见着了估计都会害羞。”
“发了吗?”初一凑过来。
“急什么,”晏航说,“现在这么臭美了,等着看人夸你帅吗?”
“嗯。”初一非常诚实地回答。
“我发现就你这样,再过两年不定什么发展趋势呢,”晏航啧了一声,把照片发到了微博上,“一点儿安全感也没有。”
“你这,这样的我都安,安全,”初一说,“你有什,么不安全的。”
“我哪样了?”晏航看着他。
“帅,能干,会办,办事儿,跟谁都,都能聊,”初一扳着手指头,“还失,失踪……”
“这个不算?”晏航说。
“算,我找,找你一年呢怎,么就不算了,”初一说,“还冷酷无,无情。”
“那你为什么会有安全感啊。”晏航问。
“你总让,让我不要理,别人,”初一说,“我就懂了。”
“懂什么。”晏航眯缝了一下眼睛。
“就是懂了,”初一说,“你要不,不懂就装懂。”
“靠,”晏航笑了起来,在他脑袋上扒拉了两下,“有时候就因为你结巴,我老觉得你挺傻的,偶尔发现你一点儿也不傻的时候就吓一跳。”
“就在你这儿,傻。”初一说。
最后一天“旅行”结束准备返程的时候,初一对着高速收费站的牌子拍了好几张照片。
“以后我每,去一个地方就,就留一,个地名。”他一边拍一边说。
“嗯。”晏航点点头。
车上了高速之后,初一关上了车窗。
“哟,”晏航看了他一眼,“不吹头了啊?”
“心情不,同了,”初一看着外面,过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看晏航,“你以后还,会来吗?”
“不知道,”晏航说,“我在这儿也没什么旧可怀,我妈……我也没什么印象,如果以后有机会老狐狸想过来,我可以陪他过来。”
“你说他现,现在会不会跟,着我们?”初一往后看着。
晏航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只有隔得老远的一辆本地牌照的小面包车,他笑了笑:“你当他是有多不放心我呢。”
初一没再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回来之后第二天,晏航就又开始上班了。
后厨的工作时间看上去是比当领班的时候要短了不少,但工作强度却挺大的,每天下班之后回来,晏航都会做一两道看上去非常牛逼的菜。
“偷学的吗?”初一问。
“也不算偷学,”晏航说,“当然人家做菜的时候你什么也不干就杵旁边盯着看肯定不行。”
“现在的菜比,比以前做,做的高级很多。”初一看着今天的菜。
今天晏航做的是鸡扒,用红酒做的,其实初一觉得以前晏航也能做,但是味道肯定没有现在的好,而且摆盘也非常精致,初一看着都不舍得吃。
“要刀叉吗?”晏航问他。
“不,”初一拿起筷子,“还是这,这个吃,起来快。”
“谁跟你抢啊,慢了就吃不着了。”晏航叹气。
“我的敌,敌人是自己。”初一说。
“那你战斗。”晏航说,“我再给你做个烤吐司,我买了巧克力冰淇淋。”
“啊!”初一看着他。
“怎么了?”晏航问。
“幸福。”初一说。
“那你拍拍手。”晏航进了厨房。
“你不吃啊!”初一喊了一声。
“吃不下,天天闻这些味儿,”晏航说,“我其实想吃红烧肉!”
初一没出声,拿出了手机。
红烧肉红烧肉红烧肉……
就这个,红烧肉木桶饭,看上去挺不错。
他虽然不会做,但好歹也是马上就要打两份工的人了,点个外卖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看了看别家之后他又改了主意,相比套餐,还是单点一个红烧肉再配一盒饭比较正规,而且离得还近。
晏航把烤巧克力冰淇淋烤吐司做好拿出来的时候,初一把鸡扒吃光了。
“没给你留。”初一说。
“嗯。”晏航把吐司放到他面前,“吃。”
“这个也不,不给你留了。”初一说。
晏航挑了挑眉:“嗯。”
初一把吐司拿到自己跟前儿开始吃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儿想哭。
晏航忙活了老半天,做了两道菜,自己一口没给他留,他居然多一个字都没说。
“你不,生气吗?”初一问。
“气什么。”晏航勾了勾嘴角。
“你没,没得吃。”初一说。
“不气。”晏航说。
“为什么啊。”初一低头夹了一小块烤吐司在冰淇淋里裹着。
“因为你给我点菜了。”晏航说。
初一猛地抬起头瞪着他。
“对?”晏航笑了笑。
“……没有。”初一说。
这话刚说完,他手机响了,拿起来就听到电话里有人说您点的餐到了。
“送到了?”晏航问,“还挺快嘛。”
“我去散,个步。”初一站了起来,转身往门口走。
“在门口散吗?”晏航说。
初一没理他,打开门走了出去,再把门认真地关上了。
到电梯跟前儿站了没到一分钟,送餐的小哥就上来了。
不过拿到之后初一也没回去,站在门口杵着。
对于晏航一眼……不,连一眼都没看就猜到自己给他点了餐,他觉得很没面子,不散够了步他是不会进去的。
还没散满两分钟,房门打开了,晏航靠在门口:“冰淇淋要化了啊。”
“啊!”初一一惊,赶紧往屋里挤,“我的吐,吐司。”
“你打算站多久啊?”晏航问。
“没想好,”初一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你的红,烧肉。”
晏航关好门,走到他身后,捧着他的脸往后拽了过去。
“干嘛。”初一刚舔了一口冰淇淋,吐司都还捏在手上,仰头看着他问了一句。
“亲一下。”晏航低头吻在他唇上。
嘴里都是巧克力冰淇淋,晏航的舌尖探进来的时候,初一尝着也是巧克力味儿的,带着冰凉。
初一扔下手里的吐司,抓着晏航的衣服往上一扯,刚要伸手摸进去的时候,被晏航一巴掌拍开了。
初一在裤子上搓了搓手,再次摸了过去,他都能听到晏航一边吻着还一边抽空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完,俩人坚持了没到一秒,同时笑了起来。
“算了,”晏航松开了他,扯了张纸在自己腰上擦着,“怪我,时机挑得不对。”
“我擦手了。”初一说。
“一会儿吃完把你裤子换了,”晏航坐到他对面,指了指他,“糙狗。”
“嗯。”初一点点头。
“红烧肉不错,”晏航打开了餐盒,“很香。”
“以后我学,学会了给你做。”初一说。
“不用,有这句话就行了。”晏航说。
暑假里不少同学这会儿才刚睡够了开始玩,初一已经开始了暑期工。
王老师给他介绍了一个汽修店,挺大的,看店名就知道跟一般的修理店不一样。一般普通汽修店就叫xx汽修,走时髦路线的汽修店,就会叫车xx。
像王老师给他介绍的这家,就叫车之道。
你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只有车知道。
初一不知道为什么,走进店里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就是这句话。
一个小哥把店长叫过来之后,店长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差点儿就回答只有车知道。
“初一。”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思绪。
“王老师推荐过来的我们还是很愿意用的,”店长说,“我们这儿有好几个你们学校毕业的,业务水平都不错。”
初一没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刚来,就先帮着洗洗车什么的,人手不够的时候就去帮忙修理保养,”店长说,“好好干,能学到不少东西,在学校可没这么多实践机会。”
“嗯。”初一点点头。
店长说完把他带到洗车区,给几个员工介绍了一下之后就走了。
初一站那儿愣了能有一分钟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还是该干点儿什么。
好在这会儿正好有车过来要洗,一个老员工冲他抬了抬下巴:“你去洗。”
“好。”初一点点头。
他没洗过车,学校也没教,不过看过几次也就差不多能明白了。
一辆车也不只是一个人洗,他盯着另一个人的动作现学现干,先绕着车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损坏,然后打开车门,把脚垫撤了出来。
接着是喷上泡沫,他站在旁边抽空问了一句:“这个是,什么?”
“预洗液。”那人懒洋洋地说。
初一本来想再问一句干嘛用的,但看他的样子,就还是放弃了,一会儿查查就知道了。
接下去的冲洗,就简单了,初一拿着喷枪跟那个人一前一后地冲洗着。
冲了两下之后,初一被溅了一脸水。
他抬起胳膊蹭了蹭脸,刚蹭完,那人的喷枪往车顶一扫,又溅了他一脸水。
初一只好让到一边,结果没等他开始冲,对面的喷枪第三次从车顶扫了过来。
如果说前两次是无意的,那这次肯定是故意的了。
初一只打过两份工,拳馆和咖啡店,无论老板和同事,都挺友善的,他从来没被这么叼难过,顿时有些郁闷。
不过新来的嘛,被欺负大概也是正常的,就像他刚到宿舍时,大小强都想立立威风。
他第二次让到了一边。
但他的退让似乎并没有让对面的满意,喷枪再一次扫了过来。
他甚至听到了旁边几个老员工的笑声。
初一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以前的那种忍功了。
换了以前,别说这么喷他四次,就是十次,他估计最后也就是沉默着走开而已。
这两年活得大概有点儿太嚣张,忍功早已经废掉。
对面的喷枪第五次喷过来的时候,他迅速抬起自己拿着的那把喷枪,迅速后退,同时喷枪对着水柱喷了过去。
两股水柱在车顶准确地对上了,顿时溅起一道水墙。
初一站得稍微远一点儿,躲开了四溅的水雾,对面的没有防备,被喷了一身水。
旁边几个老员工笑得更厉害了。
“我操!”对面那个关了喷枪,吼了一声,“你他妈有病啊!”
“不好意,思,”初一说,“我不太会,跟着你,学呢。”
“学你个臭虫!”对面的非常不爽,“我他妈教你拿水喷人了?”
初一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人。
虽然没对着镜子研究过自己这样的表情到底是个什么样,但根据几次莫名其妙的实战经验,他知道这个表情大概会有狗哥的效果。
不过这次他还没等到效果,就被身后过来的一个人给打断了:“赶紧过去俩人给我洗车,我赶时间。”
初一回过头,看到一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不过没看清脸,他回头的时候这人已经转身走了,就能看到走路挺嚣张的样子,穿得也很时尚。
“我不去啊,”旁边有个老员工说了一句,“太难伺候了。”
“初一跟我去,”一个看着特别像老大哥的大哥冲他招了招手,“走。”
“嗯。”初一放下了手里的喷枪。
“我姓刘,叫我刘哥就行。”老大哥说。
“刘哥。”初一点点头。
“刚那个是李老板,老客户了,舍得花钱,但是人特别挑剔,”刘哥说,“洗他一个车抵得上洗别人三辆车了。”
“哦。”初一往那边看了一眼,这人开的是辆保时捷,周春阳最喜欢的那款怕哪摸哪。
虽然之前那辆车没有洗完,但基本流程初一已经知道了,过去之后就按刚才的顺序,检查车外观,拿出脚垫。
刘哥把泡沫枪递给他,他的动作看上去应该还算熟练,那个挑剔的李老板叼着烟坐在旁边没有说话。
不过就这念头转完了还没到二十秒,李老板就说了一句:“这个是你们的员工吗?怎么没穿制服。”
“新来的,还没给配制服呢,”刘哥说,“你明天来洗车,他就有制服了。”
“新来的啊……”李老板的语气立马就有些变了,“生手,会洗吗?”
“不光会洗,还会修,”刘哥说,“专业的。”
李老板没说话,走到了另一边,站在初一对面看着他。
初一还没有习惯被人这么一对一地盯着干活,有点儿不自在,趁着刘哥去拿喷枪的时候,他迅速换了一边,背对着李老板。
把喷枪的喷嘴调好之后,初一拿着喷枪一抬头,发现李老板又跑到他对面站着了,顿时觉得非常无语。
大概是表情没藏好,李老板冲他抬了抬下巴:“别紧张,洗你的,我就这臭毛病,改不了,就得盯着才放心。”
“你要是改天换个大几百万的车,”刘哥笑着说,“不得拿个放大镜对着我们啊。”
“那肯定不会,我要能买得起几百万的车,我就不会这么紧张了,”李老板说,“洗仔细点儿啊,上回洗完保险杠上还有泥点子。”
“放心。”刘哥说。
李老板的确挺挑剔的,哪儿要多冲哪要多洗他都得在旁边说一句,这节奏换了那几个老员工肯定是不乐意。
不过初一没什么感觉,他也没洗过车,不知道正常洗车是不是得这么啰嗦,反正李老板让他哪儿多冲水他就多冲哪儿,让他擦哪儿他就在哪儿多擦几下。
洗完之后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初一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辛苦了小哥。”李老板拿出烟递了过来。
“不会。”初一说。
“看着也不像不会的啊。”李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真不会。”初一说。
“行,”李老板自己拿了根烟叼上了,转头看着刘哥,“你们店里原来也就你态度好点儿,现在这个小哥算上一个。”
刘哥笑了笑没说话,把车钥匙给了他。
“是来实习的学生?”李老板打开车门上了车,“脾气挺好。”
“嗯。”初一应了一声。
“叫什么名字啊?”李老板放下车窗又问了一句。
“……初一。”初一犹豫了一下。
“哪个学校的?”李老板继续问。
“你不是赶,时间吗?”初一不想再继续回答,跟查户口似的。
李老板愣了愣之后笑了起来:“对,赶时间,非常赶。”
初一没出声。
“初一,”李老板发动了车子,“下回来再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