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溪离开东宫时,是笑着离开的。
曾经,她来过东宫数次,但每一次,都是带着一种压制的感情,期待地踏进来,失望地出去。后来,再不敢踏进来,直到挣扎无望放弃走出来,到选了梅舒毓,他的一片赤诚让她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和心中因他而生起的欢喜暖意,才彻底的放下。
她本来以为梅舒毓便是他未来的一片天空,却没想到云迟破格提拔她女子为官,更是为她面前开辟出一条路来,她能看得到满地荆棘,但也能看到鲜花锦绣。
她一路轻快欢喜地回了赵府。
赵夫人疯了,赵清溪发丧了赵宰辅后,无奈请太医院的太医给她开了一副失忆药,每日让府中人仔细照看着她。
赵夫人忘了赵宰辅,自然也忘了她这个女儿,每日空白一片,至少不折磨自己了。
赵清溪身为女儿,在她爹离去后,这是唯一能保住她娘的法子,她不想失去爹又失去娘,只能这么办。
赵府在赵宰辅故去后,没出大乱子,其中有赵清溪的理智和镇定,也有梅舒毓的帮忙。赵府一如既往,一切都如赵宰辅活着时一样规矩。
赵清溪回府后,管家离京迎上前,担心紧张地问,“小姐,太子殿下召见您,是为着什么事儿?”
赵清溪笑着说,“殿下让我入朝为官。”
管家一个趔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赵清溪,结巴地说,“入……入朝……为官?这……怎么让您……”
赵清溪笑起来,不再多说,向府内走去,走了两步,喊出梅舒毓给她的暗卫,吩咐给梅舒毓传个信。
梅老爷子三天前发丧的,赵清溪作为未来的孙媳妇儿,去送了一程,那一日京城已安定了下来,梅舒毓也从京麓兵马大营回来了一趟,他披麻戴孝,赵清溪本也想戴,但梅舒毓说什么也不准,说她短时间内戴孝两回,怕压了她运气,心意到了就行了,老头子一定不怪她,疼她这个孙媳妇儿还来不及呢。
赵清溪虽然不信这个,但还是听了他的,他说如何就如何。
梅舒毓本来以为赵清溪是个刚硬的女子,看着温婉,但内心应该很强势,没想到接触下来发现,她很多事情都很顺着他,心中十分高兴。
他给梅老爷子发丧后,便又回了京麓大营。
如今她要入朝,此事自然要让他知道,也许太子殿下说的对,太子殿下要离京,她本就是女子为官,再加上这个六部行走的官职,怕是有人会找她麻烦,她可能也许还真需要他打上门去。
自己的未婚夫,不用白不用,不能客气!
她循规蹈矩了多年,自从答应了梅舒毓后,方才知道,女子也可以换个法子活,以前她十分羡慕花颜,有时候甚至讨厌自己,如今总算有点儿欢喜自己了。
京城距离京麓兵马大营本就不远,是以,梅舒毓很快就收到了赵清溪的传信。
他听闻云迟破格提拔赵清溪入朝,倒吸了一口凉气,呆呆地望天半晌,方才跺了一下脚说,“我的天!未婚妻将来的官位比我高的话,我还拿什么给她挣诰命夫人?”
随从也惊呆地呐呐说,“二公子,赵小姐都当官了,还要什么诰命啊!”
梅舒毓又跺了一下脚,“她是不需要了,那我给她什么啊!人家丈夫都是有本事有能耐了封妻荫子,我呢?”
随从咳嗽一声,“这事儿是难办。”话落,给梅舒毓出建议,“要不然,您换个别的方式,别封妻荫子了,就……就对她好就行。”
“怎么对她好?”梅舒毓虚心请教。
随从也不大懂,结结巴巴地出主意,“赵……赵小姐喜欢什么,就给她什么吧?”
“她喜欢什么?”梅舒毓摸着下巴说,“她似乎喜欢读书,我总不能给她买?赵府她的书房都是藏书,满满的一屋子,比我的书房藏书多了去了。”
随从很想说,您的书房比地面还干净,但这话只能搁在心里腹诽,自然不能说出来得罪梅舒毓,也许还能得他一脚踹飞,于是,继续绞尽脑汁为上司出主意,“赵小姐虽然爱读书,总归是女人,女人喜欢的东西,她应该都喜欢,就是衣服啊,裙子啊,斗篷啊,珠钗啊,珍宝啊,胭脂水粉啊什么的,应有尽有的给她,她就能感受到您对她的好了。”
梅舒毓琢磨片刻,无奈地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否则我没别的好东西给她啊!”话落,他又跺了一下脚,不确定地说,“她成了赵大人,我是梅大人,以后公事公办时,比如上朝,是不是要相互称呼个大人,互相见个礼啊。”
“大……大约吧!”随从也很懵逼,不确定地说。
梅舒毓顿时长吁短叹起来,觉得这事儿对于赵清溪是好事儿的同时,又为自己未来与他同朝为官担忧。万一将来有朝一日政见不合,是不是从朝堂上吵到家里?
他光想想就打冷颤。
不,不行,为了将来娶得美人归,家庭和睦,他一定说什么也不能跟她政见不合。万一真有政见不合的时候,他……
他就没政见,无条件服从好了,谁让她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媳妇儿呢!
原则是个什么东西,喂狗好了,再说她那么聪明明智的女子,就算入了朝,也应该是聪明的吧?否则太子表兄怎么会顶着全天下的压力破格破坏祖宗规矩破格提拔她入朝呢。
这样一想,他顿时踏实多了。
于是,他立即让人传信回去,“就说我知道了,告诉她,有谁敢欺负她,告诉我,我打上门去,别受了气忍着。”
他就是个混账,有谁欺负他未婚妻,就是不行,不行就打上门去。
赵清溪也很快就收到了梅舒毓的传信,忍不住抿着嘴笑。想着太子殿下怎么这么了解梅舒毓呢!他还真不用她开口,就想着谁欺负她帮她打上门。
她笑够了,心中却温暖,心里头暖融融的敞亮,就如住了一轮明日,想着她做的最对的事情,短短时间,不止一次感慨,就是答应梅舒毓,许婚给他。
他真的是一个很赤诚很好的人呢,她相信,他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好丈夫的。
当日晚,传旨官便将云迟的旨意送到了赵府。
赵清溪带着满府的下人跪在大门口接旨。
不出半个时辰,整个京城便传遍了太子殿下破格提拔赵府小姐入朝为官的消息。
京城一下子哗然起来。
各大府邸得到消息的人纷纷惊讶掉了下巴,官员们敢去东宫问的,几乎踏破了东宫的门槛,不敢去东宫问的小官,都纷纷打听这是怎么回事儿?太子殿下怎么突然就选了赵小姐为官了?
一时间,大晚上的,京城真是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赵府孤女寡母,朝臣们不好前去打听,派自己夫人去吧,也不合适,毕竟自家夫人是内宅妇人,人家赵小姐是官员身份了,踏入朝堂,就不是一般内宅女子了,不能等同对待了。
想起赵府小姐与梅府二公子的婚事儿,不少人曲线救国,跑去了梅府打听。
梅府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梅舒延在发丧完梅老爷子的次日,便启程离京又去了兆原县,兆原是贯通京城南北的主要之地,还得他去。这一回,他多带了一倍人,再不敢大意。
云迟应付了几波朝臣官员,眼见着天黑了后,疲惫地吩咐小忠子,“传本宫命令,封了宫门,闭门谢客,谁再来也不见了。”
小忠子立即应是,连忙去了。
安书离揉揉眉心,靠着窗框苦笑着说,“今日殿下旨意刚出,便是这么个开水泼油的热闹沸腾情况,若是赶明儿遍传天下,还不知怎样沸沸扬扬呢。殿下拍拍屁股离京了,我的日子想想就难挨,要应付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没有那么快,总还要等个三五日,等等云影的消息。”云迟怕怕他肩膀。
他话音刚落,外面有暗卫禀告,“殿下,云暗求见!”
云迟一怔,瞬间收了笑意,安书离也瞬间坐正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