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媛拿来的,并不仅仅是传真件的复印件,还附有翻译过来的文章,那文章往往就附在原文上,遮蔽了一些其他的报道、这有点遗憾,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对这种服装面料,表示出了一致的认同和惊讶,并且不吝赞美之词。
“上帝作证,这是我近十年来接触到的最震撼的材质,看到它我就知道,我的下一件作品,必然是这种材料制成,它令我沉迷,说实话,我对那些化工产品简直烦透了,芬芳剂并不能掩饰那浓重的石油味,或者是橡胶味”——著名设计师大卫?波什莱如是说。
“其实我认为,这应该是工业产品,他们或许只是套了一个天然纤维的概念”——著名脱口秀主持人皮埃开玩笑。
“毫无疑问,劳拉今天光芒四射,但是我认为,那是她的着装造成的效果,来自东方的神秘面料,巴布斯大师的设计,我很想对她说一句,脱下那条裙子,让我来……我会让裙子艳丽百倍”——一个尖酸的模特,对于另一个模特的评价。
“是比丝绸更令人震惊的发现吗?”——说这话的身份不详,也许……会是历史学家?
这里面,最多的是法文报刊杂志,不过意大利等地的报纸也有搜集,显然这不是刘海芳等人能做到的,凤凰驻欧办提供了相当的支持。
庄壁梵翻看着资料,心中也极为震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翻看了好一阵之后,才出声发问,“这个是法语吧……谁翻译的?”
庄局长是工农兵学员,但是英语和法语,还是分得出来的。
“我翻译的……得到了陈区长的帮助,”王媛媛还是坐在角落,听到这话才出声回答,“我保证字面意义的基本准确,愿意为此承担责任。”
“哈,我就是这么一问嘛,”庄局长听得就笑,然后又上下打量她两眼,“在北崇,你是很难得的人才了,负责什么的?”
要不说这官本位的社会里,官大一级真的压死人,王主任上次还是谈判主力呢,这次来的领导级别调高了,她甚至连被人关注的资格都没有。
我说,你不要这么上杆子找死吧?刘局长上次来的时候,可是听过一些传言的,见状忙不迭地回答,“她是计委主任王媛媛,很有冲劲儿的年轻干部……重点培养对象。”
重点培养对象……那就是上面有人,庄局长很清楚这一点,至于说她的身体上有人,还是她家上面有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发出警报的是刘局长——那就确实不宜招惹。
事实上,庄壁梵对王媛媛也没别的心思,他就是觉得,北崇这么个小县区里,能有个懂法语的人才,真的少见,尤其还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儿。
“真是年轻有为,”庄局长笑着点点头,“计委主任……嗯,很难得啊,你能告诉我,这些资料是怎么弄来的吗?”
“刘区长和白区长去参加巴黎时装节了,是他们发回来的,”王媛媛自然不怕说这个,“然后他们还要去纽约时装节,那里也有北崇的苎麻服装参展。”
“纽约时装节也有?”庄局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大量的,”王媛媛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不再多说。
“时装节而已,”野田课长终于从震撼中反应了过来,曰本终究是脱亚入欧多年,这种场面会令他吃惊,但却谈不到震撼,不过他的话里,多少也带了点酸味,“这只是展出,而不是订单,徐区长……你提供给我答案,似乎并不是那么合适。”
“我有答应提供给你订单吗?”徐瑞麟本来正低着头看翻译文字呢,闻言抬一下头,很不满意地回答,“我说的是商业机密,不可能轻易泄露。”
“事实上,我看了所有的文章,”野田课长一摊手,他受中国文化的影响极深,虽然不懂法语,但是看翻译是很快的,“没有证据表明,这个原材料来自于北崇,只是说来自于中国……如果有的话,拜托指给我看,好吗?”
“我们只是参展,没有刻意地去公关,”王媛媛见徐区长不做声,就冷冰冰地表示,“我们已经做了解释,信不信在你。”
“但是出现这种情况……确实有点意外,”野田次郎也不生气,事实上,他有太多的疑问要问,没办法生气,“也许是失礼了,但是看起来,有几张图看起来是高支纱的样子。”
“苎麻可以生产高支纱,只是目前不方便推广,”王媛媛面无表情地回答,其实连徐区长都知道,此次参展的高支纱面料,是凯瑟琳帮着搞出来的,成本高得惊人。
不过这些成本,都是肯尼迪家的坏女孩儿出了,她并不认为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她甚至希望,以后北崇的高支纱都由她来生产,那将会是顶级奢侈品的面料。
但是……中国不止北崇有苎麻,陈区长劝说了她一阵,让她意识到,引领时尚的潮流,远比埋头经营一个品牌更风光——尤其是这品牌,可能面临很多仿冒品,在中国,这几乎是不可能禁绝的。
野田次郎是彻底地无语了,他一开始还以为,北崇是打着讨价还价的算盘,拿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以假乱真,但是通过种种试探,他发现事情或许不是那么回事。
他心里烦躁,于是出言就有点不逊了,“好吧,他们能选择北崇的面料,说明我们三松的眼光没有错……在欧美的销售,我们的渠道更成熟,我对合作的前景非常看好。”
“我想,你已经明白了我们的竞争力,”徐瑞麟终于看完了资料,闻言抬起头来,“那么你的合作条件,必须改变了。”
“能改变的并不是很多,”野田次郎认真地想一想,然后摇摇头,“只是一个时装节,并不能证明什么。”
“你想要的订单,我们是不会给你看的,”徐瑞麟微微一笑,谁说光曰本人会虚言恫吓的?北崇人也会,“不能改变的话,那么我们只能说抱歉了。”
“也许会有别的变通方式,”野田次郎微微一笑,看向了庄局长,“庄局长,我们是很有兴趣投资的,您应该相信我们的诚意。”
“你们的诚意,我当然相信,”庄局长果断地点点头,“但是我们也相信,北崇有足够的创造力,实现他们的梦想,我个人认为……你们的诚意还不够足。”
“诚意不足吗?”野田课长只觉得嗓子眼发干,我都许了你五十万美元的,还有未来的干股,你说我的诚意不足?
庄壁梵才不会理会他,一等洋人二等官是不假,但是下面抵触很强烈的话,他顺应民意,顶了洋人也就顶了。
关键是,北崇自己就趟出了一条对外销售的路子,没有曰本人照样卖得动,对于庄局长来说,招商引资可能成绩差一点,但是外贸的单子是实打实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庄壁梵是省工商局的局长,不是招商局的局长,他若是一条路走到黑,硬要支持曰企,那北崇的其他成绩,跟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若他支持的是北崇苎麻产业,北崇出了什么好事,他都能分享,这次北崇的产品在巴黎大放光彩,外贸的路子似乎也趟平了,他自是要支持恒北的地方产业。
事实上,只要是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能把产品送到巴黎参展,意味着什么样的能力,恒北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人了——若是闪金六格包能上巴黎时装节,现在怕是卖得也脱销了,而现在闪金的六格包,也偶尔只能在朝田暴风镇的小商品集市上见到。
恒北不缺少货物,缺少的是这样的能人,庄壁梵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在看完资料之后,他非常果断地决定,改变支持对象,身为省工商局局长,他不缺这样临机决断的能力。
至于他和陈太忠的矛盾,那是人民内部矛盾,同志们在工作中有点争议是常事,各抒己见嘛,于是他笑着发话,“太忠,北崇藏得很深啊,我就觉得这里的苎麻很有搞头,幸亏这次专门下来了,你给了省里一个很大的惊喜。”
那个啥……我跟你很熟吗?陈区长四下扫一眼,发现这货确实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干咳一声,清一清嗓子,“订单是保密的,对不起了,庄局长。”
“你这话说的,没有订单,省里也要支持的嘛,”庄局长微笑着回答,“能把面料送到巴黎时装节,就已经证明了你的能力,需要省里做什么支持,你尽管说话。”
“咳咳,”野田课长实在有点受不了啦,狠狠地咳嗽两声,拜托,这次是我来跟北崇谈合作好吧?诸位好歹让一让,“我们三松公司也有支持的诚意。”
“你们三松用什么支持呢?”徐瑞麟冷冷地发话,“生物脱胶吗?”
要说这文化人说起这尖酸话来,也确实刻薄,但是野田课长久经锻炼了,脸皮也非常地厚实,他微笑着回答,“我们真的有合作的诚意,条件是用来谈的,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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