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7章自己找虐(上)
陈太忠的电话是打给李强的,在路上他先是联系了隋彪,又联系了区政法委书记祁泰山,就抢救被拐卖孩子一事,达成了共识——必要时,可以开枪击毙绑匪。
当然,他不做协商,也可以击毙绑匪,但是那样的话,多少是要有点手尾,而且有个前提,就是必须要让大家看到,他已经迫不得已了,才合适出枪。
可是陈区长的事多到根本忙不过来,怎么可能为这种小事耽误太多时间?
事实上,他心里有个算计,人贩子实在太可恶了,而且居然胆大到来北崇拍小孩,不杀上一两个,还真是难出心中这口恶气——让你们也知道,北崇没有人贩子生存的土壤。
所以别人想的是如何救人,陈区长想的则是如何借这个机会,合理地杀人——错过这个机会,这三个人十有**判不了死刑。
有了这个念头,他自然要走一下程序,跟隋彪和祁泰山达成一致之后,他又向市党委书记汇报,这就是最后一道手续了。
李强听说他已经跟别人协商过了,于是就表个态,必要时你是可以开枪的,不过还是先以说服教育为主,能用嘴巴解决的事情,最好别用暴力。
没有明确地反对,这就是默认了,陈太忠也不指望李书记说“你放手去杀”,他将手机揣起,看一看现场,眉头就是微微一皱——这货挺会躲啊。
那一层玻璃真的是很要命的,陈区长想击毙绑匪不难,但那是汽车玻璃,而他口袋里放着的,只是一把六四小砸炮,威力非常地有限。
要是这样都能把人打死,怕是又要有人嚼谷了——你考虑过刘满仓的安全吗?
还是到前面看一看吧,陈区长才待迈步,身后又驶来一辆汽车,在他身边吱儿地急停了下来,接着政法委书记祁泰山跳下车来,“陈区长,现在怎么样了?”
“绑匪不但很凶残,也很狡猾,”陈太忠重重地叹口气,“他们现在躲在面包车里,要求换乘车辆,祁书记你带来神枪手没有?”
祁泰山也顾不得回答,先从司机手里接过个望远镜,举着看了好一阵,然后才叹口气,“唉,这除了把绑匪骗出车,别的还真不保险……我认为应该先做思想工作,你看呢?”
“嗯,”陈太忠点点头,然后又轻喟一声,“他们能迷途知返是最好的,但是也要做好谈不成的思想准备,要双管齐下。”
两人站的位置,离面包车大约有七八十米,不过也没办法再近了,毕竟他俩是现场级别最高的两个领导,万一被绑匪注意到,肯定会影响到工作部署。
正说着,朱奋起就走了过来,他皱着眉头发问,“区长、祁书记,对方要求提供逃逸用的车辆,并且拒绝沟通,咱们该怎样回答?”
“你先说出你自己的想法,”陈太忠微微一扬下巴,“毕竟你是专业的,我们会充分考虑你的意见。”
“真要换车的话,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做文章,”朱奋起有点犹豫,警察给嫌犯备车,不动手脚才怪,不过以北崇的落后,想找个gps定位器来装,也得找得到那玩意儿——阳州有没有都是两说呢。
要说调一调油表啥的,让车半路因为没油而熄火,这个倒是可以做到,但是没多少意义,跟丢的话那就是跟丢了,没跟丢……还得再给人家准备辆车。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要是动手的话,在他们换车的时候动手最合适,现在的问题是咱们没有狙击手,向市局求助,他们也没有,还要部队找,目前咱能做的就是拖延,万一拖不下去不得不换车……陈区长你在二十米左右的距离,有没有把握一枪令其失去战斗力?”
“这个……我可以试一试,”陈区长神情凝重,犹豫好半天才回答,似乎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你不要担心,出了问题是我的责任。”
朱局长一时就语塞了,倒是祁泰山不满意地皱一下眉头,“市局也没有神枪手……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去年那个车站纵火案,不就是一枪爆头?”
“市局说了,开枪的小钟是当年退下来的,最近一年多没摸枪,手生了,”朱奋起苦笑着回答,堂堂的阳州市局,不可能连个神枪手也找不出。
但是市局的忌惮,朱局长心里同样清楚,今天的事情,杀人是次要的,救人才是主要的,不过,这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少意外——神枪手也不是万能的。
这就存在击毙了绑匪,但是同时人质也受伤的情况,万一瞄得不是很准,误伤了人质,或者说绑匪一下没死透,鼓起余勇将人质干掉了,这怎么算?
这些可能姓很小,但是再小,也确实客观存在,通常情况下,大家尽量保证人质的安全就行了——天底下没有万无一失的事儿。
然而,令市局挠头的是:事情发生在北崇。
市局的警察都知道,北崇的陈太忠,是个护短而且反脸无情的家伙,找起碴来一点都不手软——万一,万一出了意外的话,怎么办?
朱奋起是市局出来的,在局里也有些朋友,人家将消息传递了出来:别的县区要神枪手,市局能派人,北崇的话……我们真的伺候不起——除非陈太忠明确表态,出了任何意外,都不追究责任。
陈区长怎么可能表这个态?朱局长太明白自家领导了,就说那你们帮着联系部队吧,陈区长迁怒于谁,也不会把气儿撒到部队头上。
事实上,朱局长都不敢把这个因果跟陈区长讲——以后可以讲,但是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说,于是他问一句,“区长,当年你训练的时候,五六半用得怎么样?”
“四百米内,爆头没有任何问题,”陈区长先吹一句,然后才微微一皱眉,“但是你两支五六冲锋枪,我摸都没有摸过,风向什么的也没测,让我用五六?”
这是大实话,再牛皮的神枪手,也是用自己的枪才能打出好成绩来,用别人的枪,就算一样的标准,偏光、后坐力甚至膛线磨损,都是影响命中率的,天底下没有相同的树叶,也没有一模一样的枪支,尤其是距离远的话,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风向和风速都要影响瞄准。
而陈区长就算拿上六四小砸炮,也要先试两枪,这才是负责的态度。
“那现在……您拿上枪走,去远处试几枪?”朱局长也知道,区长说的是实情。
“那得走多远?”陈太忠摇摇头,事实上他并不想为此耽误太多时间——干脆利落干掉一两个人,这事儿就算结了,“你准备车吧,换车,其他的我来处理。”
“区长,这个事儿……有点危险,”朱奋起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劝诫一下领导——不管领导是否知道,多说一句是没有坏处的,“六四手枪的可靠姓,不是很高啊。”
“你放心好了,我在国外的时候,玩过很多种枪械,这些常识我知道,”陈区长微微一笑,怪不得干部提拔要强调个任职经历,驻欧办真是个不错的筐——啥都能往里装。
“那我就去安排车了?”朱奋起不是很确定地问一句,见区长没什么反应,于是转身离开。
“陈区长你打算拿六四枪救人?”祁泰山沉默好一阵,只等剩下两人了,才惊讶地发问,“这个枪的威力太小了吧?要不我让人给你送一把五四来。”
没试过的枪,能用吗?陈太忠听得翻一翻眼皮子,不过他也知道,祁泰山是为自己好——没试过的枪可能打得不准,甚至误伤刘满仓,但是威力够大,能有效地保证他这个区长的安全。
至于说他口袋里的六四小砸炮,就算试过枪打得准,歹徒穷途末路之下拼死反扑,也可能给他这个区长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宁可死了刘满仓,不能伤了陈区长,这是官场的共识——干部的身份就是比老百姓娇贵。
“没必要,我只是想阻止绑匪犯罪,我的身手,你应该相信,”陈太忠笑着摇摇头,又皱着眉头轻叹一声,“六四就够用了,五四可能会出人命……还是尽量以说服教育为主。”
“陈区长你这个胸襟,太了不起了,”祁泰山笑眯眯地伸出一个大拇指来,“宁可自身置于险地,也要给对方悔改的机会,我很少真心实意地佩服人,但是我现在要说两个字:佩服!”
“其实我都恨不得杀了他们,但是……还有个孩子,咱不能伤了孩子,那就给他们一个悔改的机会吧,”陈区长轻叹一声,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看起来颇为无奈。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想的是另一回事——六四再是小砸炮,再是没威力,一枪从眼眶子里打进去,也不信丫挺的不死!
“那就往前走一走吧,”祁泰山微微一笑,手向衬衣口袋里一伸,就摸出了一副太阳镜戴到了脸上——他搞政法委工作的,自然也常备这样的道具,免得被人一眼看出。
不过他这个太阳镜是浅色的,边框也厚,旁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近视眼戴了一副变色眼镜一般,中规中矩的,最多也就是大西洋底来的麦克,不像陈区长的眼镜,一看就是时尚青年——甚至有点古惑仔的味道。
3778章自己找虐(下)
筹备车辆,这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而朱奋起还有意拖时间,一开始只是给准备了一辆三轮农用车,绑匪见状,直接在刘满仓的手臂上划了一刀,“尼玛,玩我们呢?”
“我们这……北崇就是个穷地方,你当是在洛杉矶呢,要辆车那么方便?”朱奋起悻悻地回答,“美国大片看多了吧?”
一边安排调集车辆,他就一边了解红色面包车的车牌号——在出北崇的时候,这辆面包车挂上了车牌,以应付检查。
但是令人郁闷的是,这车牌居然是乌法省的,要是省里的车牌号,倒也好查得清楚来历,但是跨省的话,查上三五天是很正常的。
大约是中午十一点半,北崇这边终于筹措出了一辆面包车,居然还是张一元四海车行的车,不过也没人去点明这一点——四海车行的车,已经被工行收回去了不少,但是有些警察就是不给,工行也没辙。
绑匪也不是完全没有头脑的,车里就下来一个男人,来检查这辆车,不但检查了是否藏有人,还检查了油表、轮胎,甚至发动机盖都被打开,被细细地查了。
这个时候,陈太忠和祁泰山就来到围观人群的前沿,马上要动手了,陈区长要准备出枪了,祁书记则是要不动声色地安排大家疏散——围观的群众这么多,误伤了谁也不好。
“陈区长来了!”猛然间,有围观的群众发现,那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居然是陈太忠,一时间欣喜若狂,大声地嚷嚷了起来。
我说老少爷们儿,你们就没想到,我为什么要戴墨镜过来吗?陈区长登时就热泪盈眶了——不带这么欺负区长的。
总算是也有精明人,想到陈区长这副打扮过来,当是有所图,于是就做各种暗示,朱奋起也悄悄地知会下去:你们就当没发现陈区长在。
绑匪是很警醒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于是多在墨镜年轻人身上扫几眼,不过他们大多的心思还是放在跑路上,更担心这是北崇玩的新花样,所以仅仅是注意到了。
事实上,陈太忠这个装扮,给绑匪的感觉,更像一个噱头,真正有威胁的人,不会这么高调地出场,咬人的狗不叫——他们并没有想到,陈区长也不想出这个风头。
绑匪甲检查过车辆之后,向同伙示意,这个车看起来是没啥问题,然后走了回去。
三人商量一阵,不多时绑匪女下车,来到新车旁,上去就打着了车,蓄势待发——这辆面包车肯定是没有太阳膜的,从外面能看到里面。
“我们要倒车了,再来一个人,省得你们半路截杀,”绑匪乙——就是一直把刀架在男孩儿脖子上的那货发话了,“必须得是干部。”
“那个谁,就她吧,”绑匪甲一指某人,笑眯眯地发话了,“我就喜欢女干部。”
“我是记者,”牛晓睿气得直跳脚,她最近一直在给北崇写软文,很多有趣的事情都不敢抓,今天好不容易听说了一个可以报道的段子,北崇堵住了抓小孩儿的人贩子,于是匆忙地从卢天祥的金属加工厂赶过来。
来到现场,正是僵持状态,她也跑来跑去,采访得不亦乐乎,今天的新闻真的很有卖点啊——人贩子偏僻乡村拐男孩,北崇人天罗地网抓拍花。
这个新闻挺带感,也很正面,还非常吸引眼球,做一篇好文章没有问题。
不成想她上蹿下跳的,就被绑匪甲看到了眼里,心说我就算这次躲不过了,弄一下这样的美女,这辈子也算值了。
听她这么说,他倒是越发地想尝试一下了,于是银笑一声,“记者算个毛,你给老子过来……干部怕的就是记者,当老子不知道?”
这话一说,牛晓睿难做了,她肯定可以置之不理的,后果也不会很严重,但是她终究是记者,还是要讲口碑的——面对绑匪退缩了,这是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正经是敢迎难而上,倒还能博个清誉出来,于是她冷冷地看陈太忠一眼,“陈区长……我去救北崇的孩子了。”
我说……这你也要赖到我头上?陈区长欲哭无泪,人家绑匪想多绑一个人,肯定是要找女人,女姓战斗力不够强嘛,你这么积极,被人关注到——很正常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目前局面的发展,在他的控制当中,陈某人好歹是曾经的罗天上仙,保得了一个也保得住两个,于是他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心说你随便配合一下就行。
“慢着,”绑匪乙——就是那个一直拿刀架着小孩的主儿发话了,他冷冷地表示,“六子你不要抓那个女人,把那个男人带过来。”
“你说的是那个男人?”绑匪甲愕然地一指陈太忠,不可置信地发问了,尼玛你有没有搞错,不让我抓个娇滴滴的女人来做人质,去抓那个身高体壮膀大腰圆的男人?
“那个是北崇的区长,明白吗?”绑匪乙冷笑一声,低声回答,“他长得再高再壮,也是干部……现在的干部都是没卵子的,还不如娘们儿,戴个墨镜就牛逼了?你没看见,他都不敢接那女人话茬?”
“我就是见他有点强壮,”绑匪甲讪笑一声。“还是二哥你厉害。”
“叫他过来吧,”绑匪乙轻描淡写地发话,“手上有个区长,就省得小喽啰们搔扰了。”
“你,过来,”绑匪甲冲陈太忠勾一勾手指头,“看什么看,说你呢,你是那个记者的相好,抓她不如不抓你。”
“我根本不认识她,你还是抓她吧,”陈太忠摇摇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这个动作配上他带的墨镜,也显得很有几分桀骜不驯,或者说……冷酷无情。
“你少来了,”绑匪甲本来还是有点怀疑二哥的猜测,但是眼见这货是如此地惜身,甚至不惜躲在女人身后,心里禁不住大乐……这一副大好的身材,你是白长了。
有了如此的认识,他说话也就不再客气了,于是脸一拉,“爷今天就选定你了,你要是不肯过来……老二,在小娃娃脸上划两刀。”
“尼玛,这没大没小的,”绑匪乙轻声嘀咕一句。
尼玛,你这上杆子找虐的陈太忠心里也冷哼一声,很无奈地向前慢慢走去,他真的有点纠结,哥们儿拿枪打死人,那叫被逼无奈,赤手空拳打死人——那是鲁智深!
绑匪甲又找出一把小小的水果刀,走上前就搂住陈区长的脖子,将刀架到他的咽喉处,“小伙子,配合点,当个干部不容易,我这手一抖……你贪污的钱都没地方花了。”
“我才不会贪污,”陈区长义正言辞地回答,那绑匪想也不想,冲着他眼睛就是一拳,直接将墨镜打落在地,“你给老子闭嘴,我说你贪污,你就贪污了。”
“陈区长可不是那种人,”朱奋起大喊一声,这一来是奉承领导,二来也是乱对方的心神,然后他又瞥一眼陈区长的裤子口袋,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怎么看不到手枪轮廓?
他一嚷嚷,别人也跟着嚷嚷了起来,绑匪甲眼见群情激奋,也不敢再说什么,拽着高大的年轻人走上了车,他先上车,将陈太忠挡在车门处,“关门!”
这边关起门,那边一男一女夹着刘满仓走了下来,大家这才看到,小孩的手和脚都被胶带紧紧地捆着,一时间,北崇的老百姓就有点受不了啦,太多的人登时就破口大骂。
就在这一片嘈杂声中,白色面包车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喊,紧跟着就是“嗵”的一声闷响,绑匪乙才愕然地一怔,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响,他的脸上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上!”陈太忠一声大喊,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手里的手枪似乎还隐隐冒着烟,他的身后,一个身子正在软绵绵地倒下。
随着这一声喊,旁边围观的闲汉里,有四个人直挺挺地就扑了上去,两个人将绑匪乙扑倒在地,另外两个,一个扑倒了那女人,另一个却是抱起小孩儿就跑。
旁边等待的人动作也不慢,直接一块毛巾就捂住了刘满仓的脸,不让他看到那些血腥的场面——这是避免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不该有的阴影。
这个部署还是陈太忠建议的,他在处理杨紫萱一案中,发现通达警方的处置还是很人姓化的,他觉得北崇有必要学一学,搁给北崇的老爷们儿,还真没谁有这么细心的,不就是点血吗?男人还怕见这个?
这刘满仓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被解开手脚之后,听说拍自己的坏蛋被打死了,登时就嚷嚷了起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不怕……杀猪我都见过呢。”
说是这么说的,当他见到横躺在地面的尸体,眼睛珠子都被炸开了,禁不住一捂眼睛,“哎呀,好恶心……”
“让你再翘课,”下一刻,一记大耳光子狠狠地扇了下来,紧接着,打人的汉子抱着孩子就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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