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听到这声称呼,不仅是胡元化愣住了,那被胡元化赶出殿外浓眉大眼的修士也愣了一下,疑惑的抬眼看来。
只是一眼,就令他心惊不已。
不仅是来人相貌风度之佳。
气息更是渺茫似海,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渊渟岳峙之感,以他道胎中期的修为,竟然完全看不透眼前之人的境界。
顾远并未理会此人,只是看向胡元化,笑着说道:“师兄八百年前拜入道院,三百年前就成就金丹,又为道院不辞辛劳,亿万里跨河入神州,自然当得起一声师兄。”
而顾远身后,三位金丹弟子,也齐齐行礼,恭敬的喊道:“弟子蓬阳荣、贲斌、夏以南拜见真人师叔!”
“你们是……”
“你们是,掌院派来的?是我青峰道院的新晋弟子?”
胡元化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几人。
眼前四人,一人道胎,三人金丹,尽皆是他未曾见过的生面孔。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四人都是在他离开道院两百多年间收入门墙的新弟子。
两百多年,就培育出了三尊新晋金丹,道院何时强盛到如此程度了?
最关键的是,这为首的,风姿卓越的年轻道人,气息之盛,如汪洋四溢,似乎已经到达了道胎巅峰,这怎么可能?
他在中土神州得近乎五阶的灵脉滋养,还得了一些意外的好处,外加掌院赠予的秘宝,这才在十年前突破道胎,本以为已经是道院之中的第二强人了。
可没想到,掌院派出的一个新弟子,竟然就是道胎巅峰?!
“快快快,快起来,不要拜着了,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参拜!”
心中震惊久久难消,可他游历中土多年,养气功夫上佳,很快反应过来,扶起三人。
“师…师弟风采超绝,不知在道院之中,尊为何职?”
扶起三个金丹小辈,胡元化神态自如,可面对顾远,他心中却泛起了忧愁,赶忙打了个稽首,轻声问道。
“好叫胡师叔知晓,东华师叔如今尊为道院分院院首,辖制道院一切事宜,乃是掌院之下第一人。”
蓬阳荣立于顾远身后,闻言立刻开口,替顾远解释道。
“分院,院首?”
胡元化微微一怔。
“胡师兄,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进殿一叙?”
顾远开口,笑着说道。
同时目光不着痕迹的看向了侧方,那停留在广场之上,一直观看几人的道胎修士。
“对对对,进殿喝茶!”
胡元化一拍脑门,赶忙应道。
同时也看向那浓眉大眼的道胎修士,冷声说道:“宋道友,此处不欢迎恶客,还请速速离去,否则莫要怪我不客气。”
“胡道友,想不到你青峰道院竟然还有几分底蕴,可我院的实力、根脚,你也是知晓的,莫要自误啊!”
那浓眉大眼的道胎修士,对着胡元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随后又深深的看了顾远一眼,而后打了一个稽首,乘风而去,消失在原地。
“真人,小畜任务完成,也回渡口复命了!”
那拉撵蛟龙,也俯伏在原地,并未离去,此刻见到那浓眉大眼的道胎修士离开之后,这才起身,对着顾远拱爪告辞。
“多谢引路。”
顾远笑了笑,从袖中扔出一枚四阶下品灵草,赠给了拉撵蛟龙。
拉撵蛟龙见状微喜,而后犹豫了片刻,这才小声的对顾远传音道:“真人,刚刚那秦真人出身道脉三十六豪门之一的秦家,跟脚颇深,还需小心。”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顾远答话,它就飞身而起,拖着玉撵,极速离开了。
顾远心中若有所思,但面上却不显,在胡元化的热情邀请之下,进了殿中。
……
……
“我知晓掌院宏才大略,可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两百余年间,竟然能做成这般多的大事,真的是可可怖至极……”
迎客厅中,一方玉桌之前,胡元化感慨万千,连连摇头,语气唏嘘不已,期间不断对着远方拱手,表示敬意。
顾远坐于玉桌另一侧,闻言笑道:“掌院雄才,我等自是比之不过,但师兄孤身一人入神州两百余载,亦是不易,以茶代酒,敬师兄一杯!”
说罢,他举起手中玉杯,对着胡元化遥遥相敬。
“使不得,使不得!”
“微末之功,岂敢受此赞誉。”
“你如今贵为院首,辖制道院一应事宜,该是我敬你才对。”
胡元化赶紧起身,先一步敬了顾远。
顾远见状,微微一笑,也不谦让,后饮了这一杯。
一杯饮尽,似乎定了尊卑,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
“掌院遣我前来,乃是为了师兄信中所说的归脉之事,此事师兄信上说的模糊,尚有许多细节,不甚明了,不知师兄可否为我解惑?”
简单的测试完毕,顾远不再寒暄,直接问起了他最关心的事。
听到归脉二字,胡元化脸上顿时露出了苦笑,忍不住摇头:“此事是我自作主张,辜负了掌院的信任。”
“哦?此话何讲?”
顾远放下茶杯,细心聆听。
“归脉之事,说来话长。”
“临川道脉,乃是九州八脉之一,实力之强横,恐怖绝伦,难以想象,势力纵横亿万里。”
“别的不说,这临川九峰就远没有看上去的这般简单,一峰一洞天,九峰九洞天,内中之玄妙,唯有进入方可体验。”
“而除去临川九峰之外,道脉还有万千灵山、大川,纵横遍布数百万里,山门之宽广,道胎修士的遁光,不飞上一年半载都走不完。”
“不仅如此,几万载的修行下来,道脉之中不知诞生了多少豪门、世家、巨阀,门下血脉子孙就千千万万,这些血脉子孙,或受道脉册封,或自行建造洞府,这般多年下来,修行之地遍布无数灵山、洞天,势力分布何止千万里?”
“山门之中的弟子,不过冰川一角。”
“树大根深,道脉之中大大小小的势力,不知多少,穷算不清。”
“除此之外,各类册封,可以开宗立派的宗门,更是多如星河,和道脉诸多世家、豪门,纠缠不清,互相联姻,内中关系之复杂,难以想象。”
“中土太浩瀚了,依附道脉的势力,更是如恒沙一般。”
“你们今日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往后和道脉打起交道,才能知晓情况之复杂。”
“势力太多,自然就会杂乱,滋生污秽。”
“以往至尊在世,镇压一切,有天道巡查,有雷霆震慑,一切都相安无事,不过是些许小错罢了。”
“可随着至尊陨落,污秽随之变多,不过短短百年,就有许多不忍言之事发生。”
“有道脉弟子为求晋升,不惜杀人抽魂,夺骨擢资,甚至屠尽一郡,手段之残忍,骇人听闻。”
“还有弟子,为在斗法之时取胜,拿下头名,不惜动用咒术,暗中残害对手。”
说起这些例子,胡元化连连摇头,叹息不已。
承平太久,道脉之中的有些弟子的堕落、愚蠢,令人侧目。
至尊虽不在,可道脉之中的仙人、大乘依旧存活,顶尖修士更是层出不穷,区区邪术,不过刚使出就被巡查修士发现,当场击杀。
“但道脉势力太多,错综复杂,为了防微杜渐,也为了震慑人心,所以就有了这一场‘大清洗’。”
“清洗内部势力,甄别各大分院、道宫、宗门,凡有修行邪法亦或是暗中祭祀邪灵之辈,统统诛杀,以儆效尤。”
“而对于我等不属于临川道脉的各大道院,采取的策略,就是‘归脉’。”
“凡无大乘修士坐镇之道院,即日起,要么离开天河州,要么接受归脉,否则就是淫祠左道,要被擒拿下狱。”
“祖师在上,非我心思不纯,要知道【天河州】乃是神州九大洲之一,面积之广袤,何止亿万万里?”
“我彼时尚是金丹修士,哪怕穷尽余下寿元,怕也是飞不出这【天河州】。”
“就算飞出又如何,以我等的实力,还能在另一大洲立足吗?”
“我青峰道院,只有一个名头,其实力甚至连临川道脉之下一个小家族都比不过,如何能抵抗其敕令?”
“若是归脉成功,即日起我等就是临川道脉的弟子,有仙人祖师庇佑,有灵峰、有道场、有灵禄,如此才能安稳修行啊,攀登大道啊!”
“祖师当年创立青峰道院,也不是为了让南山域可得一缕仙音,救我人族脱离苦海,镇压南海妖族吗?”
“归脉势不可挡,所以未等掌院回复,我就已经自作主张,同意了此事,准备归脉事宜。”
“归脉的文书,我已经递了上去,用的是当年掌院许我便宜行事的秘印。”
胡元化长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了一份金色文书,上面赫然记载了青峰道院归脉之仙契。
果然如此!
顾远心下了然。
胡元化果然先斩后奏,已经答应了归脉之事。
无论道院是否遣人来神州,他都要以道院神州主事的身份,主持归脉,让自己加入临川道脉。
至于道院事后,是否搬迁入脉,是否派遣弟子前来神州,都暂时不在他的考量之中了。
“师兄倒是好气魄,就是不知,此事将至掌院于何地?”
“难不成,要逼掌院入神州,跪拜天河仙者吗?”
顾远闻言,顿时长叹。
“不,我早已经打听过,我青峰道院情况特殊,可以不用举院搬迁,只要挑选天骄弟子入神州,五百年之内,缓慢完成归脉事宜即可,掌院无需亲临。”
“但名分却要定下,不可耽搁。”
胡元化连忙解释道。
但随即,他也知晓,此事犯了忌讳。
当下俯首向东,跪伏于地,恳切说道:“我此举,有私心,但亦是为了道院千年万载之大计,祖师难寻,我青峰道院若想攀登仙道,必要在神州有所倚靠。”
“若是掌院要罚,弟子甘愿承受,若是有朝一日,祖师莅临,亦只罚我一人,是我自作主张,改换门庭,和掌院无关!”
“若我身死,开棺戮尸,以大法力聚魂鞭挞,弟子亦是无怨无悔!”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目含泪水,也不知是真是假,但顾远已经得到了一个态度。
“掌院许师兄便宜行事,赐下金印,就代表认可了师兄所行的一切。”
“我今日前来,也不是为了责罚师兄。”
“天宫道院,上下皆是一体,都是至尊之传人,掌院有令,归脉之事,可行之。”
顾远起身,扶起胡元化,并取出掌院书信。
“掌院深谋远虑,弟子惭愧!”
胡元化接过书信,细细看了一遍,顿时叹息不已,对着东方再度躬身行礼,而后这才收拾了情绪。
“归脉之事,师兄准备如何了?”
顾远坐下,再度问道。
“惭愧!”
“道脉怜我等道院不易,特意放宽了年限,先行清洗各方势力,最后才是归脉。”
“我本来已经准备妥当了,可如今看来,却又要生出波折了。”
胡元化苦笑一声,眼中露出了愤愤之情。
“和刚刚那人有关?”
顾远问道。
“不错,正是那人!”
“明争斗不过我,就开始想一些阴私手段!”
“简直欺人太甚!”
胡元化愤愤的说道,显然极为愤怒。
见顾远不解,他又赶忙解释道:“归脉之事,其实并不复杂,乃是恩典,只要验明玉碟,且道院之中有道胎修士坐镇,就可归脉。”
“但临川道脉,庞然大物,脉中亦有高低尊卑之分。”
“上脉弟子,乃是核心弟子,只要玉碟有名,就有灵峰赐予,每月灵禄超绝,藏经殿每年二十部道藏修行名额,侍女力士上百,更有护道修士侍随左右,只需安稳修行即可。”
“中脉弟子,乃是内门弟子,玉碟有名,可赐下洞府,每月灵禄尚可,有侍女力士十名,藏经殿每年十部道藏名额。”
“下脉弟子,乃是普通弟子,玉碟有名,灵禄普通,没有力士侍女赐予,藏经殿每年只有三个名额。”
“这上脉我等自是不敢想的,为今之计,就是冲击中脉名额。”
“此事我原本有六成把握,可那昆嵛道院,竟然以势压人,想要逼我放水,放弃这个名额,让他得胜!”
“可恨至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