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第五天,辛微扬因公外出。
他突然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解脱感,简直一下子从地狱飞升上天了。
颜如舜在家咬牙坚持。
她知道无论如何自己必须坚持下去,哪怕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简简并没有像很多鸡汤教育文中写的那样,经过一番调教,立刻识趣地向正确的方向转变。
相反,她开始了全方位的反抗。
不仅起床是一场拉锯战,散步是一场拉锯战,就连吃饭都很有个性的罢吃了。
原因很简单,颜如舜照旧给她准备了牛奶和馒头的早餐,但她坚持非包子不吃。颜如舜表示包子没有,要吃下回请提前申请,然后小家伙就不依不饶的闹起来。
颜如舜反复问了三遍,她都很有骨气表示不吃不吃就不吃。
于是,颜如舜也不骂也不打,只是把她的早餐好好收起,然后又淡定的在她的哭声中吃完自己的那一份。
当然,她的内心绝对没有表面那么淡定,任谁连续几天没睡个好觉,一大早起床又连番“恶战”,哪里能有什么好心情。
她不过是故作风轻云淡罢了。
妈蛋,小小年纪就跟老娘玩绝食?!
不对,在简简幼小的心灵中,应该还没有绝食这个概念。小家伙大概是从来没有饿过肚子,半点儿没把妈妈的严重告诫放在眼里。
也行,反正一顿两顿也饿不死人。既然小家伙自己选择了,那就好好“享受”一下饿肚子的快-感吧。
人哪,没体会过挖心挠肺的饥饿,怎知道珍惜眼前的好日子呢。
看着简简对着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翻白眼,颜如舜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今天至少推迟一个小时吃午饭,我哼!
母女两个彻底杠上了。
颜如舜毫不怀疑最终的胜利必将属于自己——吃可是生物的生存本能,要是连吃都可以轻轻松松说戒掉就戒掉,她马上掉头修仙去!
不幸的是,关键时刻,婆婆妈来了。
辛母时不时不打招呼就会上门,而且一般是提着老家的新鲜蔬菜,或者说顺便路过什么的。
颜如舜平时还无所谓,但这个时候就有点儿要命了。
正好是她把碗筷洗好,小家伙却闹着要吃东西的时候,辛母开了门进来,简简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飞也似的扑了上去,泪眼汪汪的告状:“奶奶,我饿。”
辛母自然就问:“怎么啦?东西没吃饱啊?”
“嗯,没吃。”简简一脸可怜兮兮的指望着奶奶。
颜如舜心头喊声倒霉,口中赶忙清清嗓子解释:“妈,是她自己说不要吃早餐的。”
辛母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疼爱的哄道:“那安安现在想吃什么啊?奶奶给你做。”
就知道是这样,真头疼!
偏偏辛微扬又不在。
颜如舜只得再次开口:“妈,别给她吃,我跟她说清楚了的,早饭时间不吃,就只能等到午饭的时候再吃了。”
简简“哇”的一声就哭出声。
辛母心疼得什么似的,连忙抱着乖孙女哄道:“好好好,要吃要吃,不哭了,啊。”
尼玛,这是要当面打她的脸啊!
颜如舜听得火起,立马强硬起来:“没有吃的,什么都没有。妈,规矩就是规矩,这是她自己同意了的,是她自己的选择,必须让她自己承担后果。否则,以后她觉得反正做了什么都不用承担后果,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无法无天了。”
“哎呀,安安才多大点儿啊,孩子要慢慢教嘛。”辛母又祭出惯常的这一招,看着儿媳妇冷得跟块石头一样的脸,又缓和道,“这样吧,我们吃一点,只吃一点,好不好?”
简简忙不迭地答:“好!”
颜如舜则同时坚决否定:“不行,什么吃的都没有。”
简简再次嚎啕大哭,小脸上一副“奶奶,我只能靠你了”的软萌委屈相。
辛母哪招架得住,忙抬头去责备儿媳妇:“哎呀,哪有像你这么呆板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把人饿出毛病了怎么办?”
“妈,您放心,一顿两顿饿不出毛病。而且,就算有什么毛病,也是她自己选择的。之前我已经都跟她说明白了的,但是她依然说不吃早餐,那我也没办法了。”
辛母也听得火气大盛:“哎呀,我活这么多年,没见过你心肠这么硬的妈。谁家故意饿着孩子的?谁不是生怕孩子吃不饱啊?安安本来就有点儿缺钙了,你还不让她吃东西,这不是存心让人家长不好吗?”
哟,黑锅一顶接一顶呢。
颜如舜才不背锅:“妈,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不是我故意饿着她,是她自己选择饿一顿的。只要她听得懂人话,明白得了道理,就应该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
知道辛母是个拎不清的,她也不等辛母再发挥,立刻隔开祖孙两个,准备快刀斩乱麻:“妈,您要是看不下去,可以先下去散散步,我会慢慢跟她说的。”
“谁说我要下去散步了?我就呆家里。让开让开!”辛母从来不是随便听人安排的人,儿媳妇的做法让她很窝火。
简简察言观色,也哭着闹着往奶奶身上扑。
颜如舜站在中间,前后受到夹攻,却哪边都动不得粗,不禁有点儿左支右绌。
她干脆放弃婆婆妈,蹲下身来,直接把简简抱到另一边去,任她又哭又闹又挣扎,就是不放手。
辛母哪看得下去,上来就要抢孩子。
颜如舜绝不容许这个时候前功尽弃,几乎是蛮横的挡住婆婆妈,口气虽然客气但十分强势:“妈,这件事您就不用管了,我会跟她好好沟通的。”
辛母又气又急:“你沟通什么啊?你就知道跟孩子耍横。”
“妈,我一没骂她,二没打她,三没对她冷暴力,这跟耍横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在坚持原则,妈,我知道您容易心软,那这事你就交给我了。”
辛母毕竟是老人家了,虽然心疼孙子,但到底拧不过年轻人,只得悻悻作罢,嘴里的埋怨却是半点儿也不少。
颜如舜一步不退的守着女儿,任由她撒泼打滚,只放下一句话:“想哭就哭,哭完了我们再来好好说话。”
一开始,简简还以为奶奶可以像往常一样帮她盖过妈妈,没想到这次踢到铁板了。
她不死心的哇啦哇啦干嚎了好一阵,都没有争取到想要的结果。因为没吃早餐,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的,大哭大闹又把仅存的力气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实在没办法继续折腾,终于消停下来。
颜如舜这才帮她擦干眼泪鼻涕,慢慢给她讲道理。
讲一遍不听,她就再讲一遍。
这个方式说不通,就换个方式再说。
没关系,反正她全职,有大把时间慢慢的耗。
至于的事,她也想通了,全职的第一目标还是为了孩子,稿子能赶就赶,赶不上就去跟读者说声抱歉好了。
如果读者因此要弃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有时候就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啊。
母女两个讲道理的时候,辛母也在另一头打电话。
颜如舜隐隐约约听到“扬扬”的字眼,估摸着她是在跟她儿子告状呢。
没关系,随便告。
她要是告赢了,那辛微扬就可以去一趟民政局然后另觅春天了。
还好,辛母挂掉电话以后依然气呼呼的,看样子是没有告状成功。
简简眼见没了指望,终于服软,蔫搭搭的跟在颜如舜屁股后面走过来。
辛母看得心尖尖都在颤,但也自知坳不过儿媳妇,心里盘算起别的主意来。
颜如舜没准备让简简一直沉浸在沮丧之中,她摸过一本书,轻言细语地跟简简讲起故事来。
不再撒泼的女儿变得像个小天使一样,安安静静地依偎在妈妈怀里,认真地听着妈妈的故事,不时问几个问题,或者应和着跟妈妈一起读几句。
颜如舜的心也安定下来,声音和笑容中充满了柔和的光亮。也许是感受到妈妈的柔软,简简也放松下来,听到有趣的地方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母女两个就在这一字一句中化开了隔阂,等到故事讲完,简简还撒着娇搂着妈妈的脖子说了一句:“妈妈,我爱你。”
颜如舜听得浑身毛孔都舒畅了,连着在那小脸蛋上亲了好几口,又回了一句“我也爱你”。
辛母这时端着果盘出来:“读累了吧?来吃几个水果。”
看着果盘里五个大大的橙子,颜如舜眉头重新紧起来:“妈,暂时不用了。我们说好了的,午饭之前都不吃东西。”
辛母强调:“这是水果。”
“我知道,水果也不吃。任何东西都不吃。”
辛母拉下脸来:“你要干嘛,饭不给人家吃就算了,水果也不让吃,存心饿坏我们安安啊?”
颜如舜压住怒火:“妈,我再强调一遍,不是我要饿她,是她自己选择饿肚子的——我又不是简简的后妈,没事干嘛要把她饿坏,难道我能有什么好处吗?”
辛母语塞,气哼哼的走开,脸上满是对儿媳妇的不待见。
颜如舜也不去理她,又准备水杯和纸巾,准备带着简简下去散步。
辛母忙上前请愿:“你不是还有文章要写吗?我来吧,我来带简简散步去。”
这个提议不可谓不贴心。
但颜如舜还是有点儿不放心,犹豫了一下。
辛母立刻追加:“放心,我知道的,不给她吃东西嘛。”
“不仅是不能吃东西,而且散步的时候要尽量让她自己多走路。”
“好好好。我都知道了,你去写你的啊,扬扬不是说你现在写文章的时间很紧张吗,赶紧去写,免得晚上熬夜。”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她进了书房。
颜如舜坐在椅子里,对着电脑屏幕,总是有点儿心浮气躁的,想来想去觉得没对,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听见祖孙两个出门的声音呢?
起身去一看,两人刚从老人房里出来。
她觉得奇怪:“妈,您怎么还没下楼?”
“诶,拿了点儿东西嘛。”
颜如舜怀疑的看向简简。
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却对着妈妈的目光躲躲闪闪。
有鬼!
她仔细一看,顿时气得肝儿疼:简简嘴角上分明还有饼干屑呢,婆婆妈居然带着女儿背着她偷吃!
还没等她发作,简简自己就交待了:“妈妈,奶奶给我吃了饼干,还说不要告诉你。”
辛母顿时一脸尴尬,眼神闪烁,小声地嗔怪孙女:“哎呀,你怎么说出来了呢?不是告诉你别讲给妈妈听吗?”
当着她的面,不仅没有一点儿认错意识,居然还理所当然地教孩子撒谎!
颜如舜本来已经熄灭的火气“嘭”的一下烧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