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舜吓得差点儿直接从检查床上跳下来。
“什么?有什么问题?”问这句话的时候,她感觉脸都是僵的。
B超医生犹豫了一下,将单子打印出来交给她:“你去问问负责你的医生,她会给你解释的。”
这语气、这表情……难道是什么不治之症?
颜如舜一脸惊恐的拉着辛微扬去找自己的负责医生:“杨医生,检查单上说‘胎儿右心室大于左心室’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医生轻言细语地解释:“这个怎么说呢?你们应该也知道,左心室所连接的血管是主动脉,其功能是把血液输送到身体各部。因此,它所要承担的是整个身体的血液供给,需要有很大的动力来推动血液运行。这意味着左心室的肌肉和心壁的厚度通常应该比其他心房和心室的要更大。而现在,你们家的宝宝右心室反而比左心室更大,这确实存在一定的风险问题……”
颜如舜等不及问:“会导致夭折吗?”
杨医生说:“有可能……”
有那么一瞬间,颜如舜差点儿哭出来。
辛微扬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抢着问:“杨医生,那需要准备多少钱治疗?”
杨医生继续说:“你们也别着急,我并没有说这一定会导致。有一些胎儿在最初成形的过程中,或多或少的带有轻微的异常,但成长的过程中,会渐渐的发育成熟。哪怕依然存在一定的瑕疵,但不影响生命的维持和运转。”
两人正要露出喜色,杨医生却又口风一转:“但是,不能否认,也有一些胎儿始终也无法自愈。像你们宝宝的这种情况,最终的结果有两种,一种是在出生的一瞬间,左心室打开,并且承受住了工作负担;另一种呢,就是被工作负担压倒了,无法再搏动推出血液,那么就很遗憾了。”
颜如舜摒住呼吸,带着颤音问:“哪个医院能做这种手术?”
杨医生抿着嘴摇了摇头:“哪里都不能。你们要知道出生的一瞬间,结果就出来了,时间非常地快,快到医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要么生,要么死!
生命的诞生何其不易。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一种难言的残酷感。
颜如舜不死心的追问:“杨医生,现在我能做点儿什么帮助孩子战胜困难吗?比如吃点儿什么,或者做一点什么保健操之类?”
“你放宽心、保持心情愉快比什么都好。”
这个回答既像是万精油,又像是一种潜在的宣判。
颜如舜哪里能愉快的玩耍,从私立医院出来,立马和辛微扬直奔省医院,对着挂号窗口的医生说:“我要挂儿童心血管科最好的医生。”
“那就是傅医生了,他是全省小儿心脏病的权威医生了。”
“好,就是他。”
傅医生确实很火,门口排队的人挤做一团,两个护士叫号,三个小医生跟着坐诊,才把秩序维持住。
他的诊断时间非常之快,扫了一眼B超单子,立刻说:“情况不是很乐观,你们可以继续观察一个月,如果六七个月情况依然没有改观,我建议你们要有终止妊娠的心理准备。好,下一个!”
这就说完了?
情况不乐观?终止妊娠?
这不是给孩子判死刑了吗?
颜如舜脸色惨白,腿都软了,辛微扬几乎是半扶半抱的将她搀着走出诊断室的。
“舜舜,别害怕。我看那个傅医生不太靠谱,三秒钟不到就做出判断,太草率了。”他心情虽然也沉重,但还是竭力安慰老婆,“我们还可以问问一些其他的医生。”
“对对对,问问其他医生。”颜如舜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立刻跳了起来,“我们回去问问我妈。”
医生这一句话把颜家、辛家的人全惊动了。
颜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唬得脸色大变:“医生是这么说的?”
“是啊。”颜如舜眼泪包包的。
饶是早已在医院历练多年,颜母脸上还是闪过一瞬的六神无主,好在职业素养终究发挥了作用,她立刻就稳住了,安慰女儿说:“别急,我去帮你问问。不过我们医院没有儿童心血管科,成人和儿童的情况差距还是比较大的,可能参考意义不大。”
辛微扬说:“还是问问吧,多少有点儿借鉴价值。我记得学校里有个同事的老婆好像是儿科博士,我去约他们出来吃饭聊一聊。”
颜母和颜如舜异口同声道:“立刻约,立刻约。”
等到小两口出了门,颜父才说自家老伴儿:“你做医生的时候遇到再大的难症不也四平八稳的,怎么刚才表现得那么慌?就算本来没事都会把舜舜吓到的。”
颜母叹口气:“在医院我是医生,刚才我是病人家属,那能一样吗?再说,外科医生的心理素质就够好了,但他们还不敢亲自上台对亲朋好友动刀子呢,更别说我了。”
颜父不由叹口气:“现在怀个孩子怎么这么难呢?”
很快辛母辛父也得知了消息。
辛父还在上班,抽空出来特地打了个电话安慰儿媳妇,告诉她医生误判的也不少,让她安定心情,多问几个医生,不要想太多,母亲心情好,孩子才会长得好。
他还给她举例子,有些癌症病人不知道自己身患癌症的时候,精神倍好,一得知消息,很快就倒下,三五个月人就没了,而有些癌症病人不把癌症当回事,该吃吃该喝喝,几年过去一复查,病倒好了。
这些道理颜如舜其实也知道,但经辛父沉稳的说上一遍,她还真安定了不少,不由对公公心怀感激。
辛母则立刻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叫唤起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是不是舜舜每天接触电脑,受到辐射影响了?”
辛微扬赶紧压着嗓子解释:“没有的事,只是小概率事件刚好碰到了而已。妈,你别瞎搅和了,原因连医生都说不明白。现在需要舜舜保持心情愉快,才能给宝宝营造最好的发育环境。我们好不容易才把舜舜劝过来,你别又把舜舜说得心乱如麻了。”
辛母只好忍着,挤出一个笑脸来安慰颜如舜不用担心,又说了一些你们那么年轻,身体那么好,肯定不会有问题之类的话。最后又跟颜如舜确定了一遍有没有穿防辐射服,有没有提重物,有没有吃羊肉、兔肉等不该吃的东西。
辛微扬哭笑不得:“妈,医生没说羊肉、兔肉吃不得啊。”
辛母回说:“老话都说,吃羊肉容易得羊癫疯,吃兔肉容易得兔唇。这是经验之谈,你们小孩子别不当回事。”
颜如舜无语了一下:“妈,羊癫疯和兔唇都带有遗传因素,跟羊和兔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辛母又强调,“现在非常时期,你们听我的没错。”
本来还想叨叨几句,见颜如舜精神恹恹的样子,终于忍了回去。她张罗着给儿媳妇端了杯水喝了几口,又催着她上床休息,再给儿子叮嘱了好半天,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过了三天,小两口回颜家吃晚饭的时候,辛母也来了。
这回她进了门,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扬扬、舜舜,我帮你们问过了,这回没事的。”
辛微扬问:“妈,你问的谁?”
辛母高声说:“我专门回了一趟青城,问的山顶上的老道士——扬扬你也知道,我们青城的老道士道法高深,很多达官贵人有疑问都去请教他们的。这回,我吃了三天素,焚香沐浴之后才去的山顶,老道士说我心诚则灵,不仅抽到了一支上上签,而且还说舜舜这一胎怀的应该是个男孩子呢。”
小两口四目相对,脸颊上都带着几分无奈的呵呵。
就算是封建迷信,但到底是一片诚心。
颜母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自己赶紧给亲家母捧场:“心诚则灵,这句话说得确实好。”
颜父也妇唱夫随:“对对对,这个……那么多人都去找老道士,他可能多多少少是有点儿本事的。”
“那当然!”辛母语带自豪,又掏出一个红色香包样的东西,塞给颜如舜,“这个你务必随身带着,我花了九千九百九十九请回来的护身符。”
噗——
辛微扬一口汤直接喷在桌子上:“妈,你说你花了多少钱?”
“九千九百九十九啊,寓意长长久久,我说孩子生下来,要不就取个‘长久娃’的小名吧?”
颜如舜不知道能说什么了:平常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花、盯着儿子媳妇怎么花钱的人,为了她这个肚子却能瞬间豪掷一万,她能说啥呢?
辛微扬一把抢过颜如舜手里的护身符,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皱着眉头将护身符扔在一边:“不知道什么味道——不能拿给舜舜佩戴!”
“不行!老道士特地嘱咐了的,必须随身佩戴。”
“来历不明,也不知道里面含有什么成分,万一导致舜舜流产了怎么办?”
“那是开了光的护身符,又不只给舜舜用的,其他孕妇也用过,你说什么呢?”
“反正说不用就不用!”
母子两个彻底对上了,颜如舜根本不敢靠近战场,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颜母只好解围的说:“亲家母,要不这样吧,舜舜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们血肉相连。我来戴这护身符,效果跟舜舜戴,应该是差不多的。”
因为老道士强调过要孕妇本人亲自佩戴,辛母不是很满意这个方案,但儿子非常较真,半步不退。
她一脸抱怨的嘀咕了几句,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方案。
颜母拿过护身符戴上,顺口问:“洗澡的时候也不能摘下来吗?”
辛母很严肃的说:“不能,最好也别打湿了。毕竟我们不知道这护身符跟水冲突不冲突。”
于是,从这天起,直到孩子出生的那天,颜母也没把澡洗舒服过。
等到周末,辛微扬终于将同事王教授约了出来。
王教授的太太姓钱。
大家年龄差距不大,作为礼貌,双方四人都互称老师。
寒暄之后,进入正题。
辛微扬把情况简单讲了一遍,诚恳的说:“钱老师,知道您忙,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麻烦您问个清楚。不然心里没数,下个月医生要是让中止妊娠,那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钱老师认真的看着B超结果。
辛微扬两人眼也不眨的盯着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她的每一个表情都牵动着两人的情绪和希望。
终于,她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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