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四年过去,除去多了一层身份,穆司爵还真是一点没变。
尤其是哄人这一方面——他还是像四年前一样一窍不通。
许佑宁决定给他指条明路:“你明明可以骗我,说你之所以放弃轰炸康瑞城的飞机,完全是考虑到我的感受。”
穆司爵不解地蹙了蹙眉:“骗你有什么好处?”
“我会被感动啊!”
许佑宁的潜台词是:一旦被感动,她补偿穆司爵的想法就会更加坚决。
感动她,对穆司爵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许佑宁生怕穆司爵领会不到她的意思,用目光疯狂暗示。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穆司爵忽略了她所有的暗示信息,风轻云淡地说:“你想被感动?很简单……”
不管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都跟许佑宁的意思风马牛不相及。
许佑宁绝望地打断穆司爵的话:“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穆司爵虽然莫名其妙,但没有强行继续这个话题。
许佑宁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沐沐身上。
算起来,沐沐已经九岁了。
但是,许佑宁能想起来的,只有他四五岁的模样。
许佑宁摸了摸念念的脸,说:“你们认识沐沐的时候,他就像念念这么大。”
穆司爵还记得他第一次和沐沐见面的场景——小鬼太可爱,以至于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是康瑞城的儿子,也没有人希望他是康瑞城的儿子。
这四年间,他偶尔也会想起,小鬼怎么样了?
“别想了。”穆司爵攥住许佑宁的手,“早点休息。”
许佑宁心里也很清楚,想再多都是枉然。
不管康瑞城是训练了沐沐,还是突然懂得了该如何当一个父亲,让沐沐自由选择自己的生活,都是木已成舟的事情。她不可能逆转时光去改变事情的轨迹,让康瑞城的选择向她理想的方向偏移。
她只能期望,沐沐始终保持善良的本性。
穆司爵见许佑宁出神,威胁她:“你不睡,我只有想办法让你睡了。”
许佑宁回过神,好奇地问:“你有什么办法?”
穆司爵勾了勾唇角:“你不是很清楚吗?”
他的语气和神色,都充满了暗示。
四年前的一些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佑宁的脑海。
许佑宁秒懂,“咳”了声,装出不懂并且不怕的样子,缓缓闭上眼睛。
穆司爵的唇角勾出一个满意的弧度,正要睡下,许佑宁却又睁开眼睛,对他说:“晚安。明天见。”
“晚安。”穆司爵唇角的弧度随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变大,“明天见。”
许佑宁笑了笑,这才闭上眼睛安心地睡去。
她刚醒来,体力恢复得不是很好,下午全靠兴奋在支撑,这会儿放松下来准备入睡,转眼就睡着了。
穆司爵还在回味着“明天见”三个字。
他第一次知道,这三个字原来如此美好,并且充满了希望。
从今天开始,每一个明天,他们都会见面。
从今天开始,他们可以每天互道早安、晚安,然后相伴而眠。
原来,最日常最平淡的事情,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他差点失去这种平淡的幸福。
还好,许佑宁醒过来了,她又回来了。
穆司爵闭上眼睛,陷入熟睡。
四年来,他第一次睡得这么沉、这么好。
远在几十公里开外的陆家,陆薄言和苏简安也在试图哄两个小家伙睡觉。
两个小家伙从医院回来,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后跟诺诺一起上了两节外语课,课程结束后就是他们的自由玩耍时间。
三个小家伙很兴奋,一起玩到一个小时前才分开。
洗完澡,苏简安寻思着两个小家伙怎么都应该困了,想哄着他们睡觉,但是他们兴奋的程度,远远超出她和陆薄言的想象。
相宜完全没有睡意,拉着苏简安问:“妈妈,你觉得念念和佑宁阿姨他们睡了吗?”
苏简安煞有介事地看了看时间,很“认真”地想了想,说:“肯定已经睡了!因为时间不早了,而且,念念明天还要上幼儿园呢。”
她暗示层次这么丰富,小姑娘肯定听懂了吧?
然而,事实是——
小姑娘直接忽略了苏简安的暗示,无比失望地“啊”了一声,说:“我还想给佑宁阿姨打电话呢……”
苏简安很理解许佑宁醒来,两个小家伙兴奋的心情,答应明天去接他们放学,带他们去看许佑宁。
“好!”西遇第一个答应,朝着苏简安伸出手,“妈妈,拉钩。”
相宜也伸出手,用小奶音说:“妈妈,我们拉钩钩。”
苏简安毫无招架之力,和两个小家伙拉钩,哄着他们睡觉,不忘暗示陆薄言帮一下忙。
两个小家伙长大了,她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
陆薄言还没来得及出手,相宜就一脸诚恳的说:“爸爸妈妈,我还不困!”
苏简安看向西遇,暗示西遇帮忙哄哄妹妹。
有些事情苏简安和陆薄言出马没用的时候,西遇来哄相宜往往有奇效。
然而,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西遇和相宜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一迎上苏简安的目光,西遇就说:“妈妈,我也不困。”
苏简安差点陷入绝望,这时,陆薄言终于出手了。
陆薄言不由分说地把相宜塞进被窝里,说:“不困也要睡觉。明天要早起去学校。”
相宜在被窝里挣扎,试图用撒娇让陆薄言改变主意:“爸爸……”
“乖。”陆薄言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睡觉。”
小姑娘一下子乖顺了,眨眨眼睛:“好吧。爸爸妈妈晚安,哥哥晚安。”说完乖乖闭上眼睛。
她只是很兴奋不想睡,并不是不困。一闭上眼睛,瞌睡虫随之袭来,几乎是秒睡。
搞定相宜,陆薄言和苏简安同时看向西遇——
西遇知道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自动自发钻进被窝:“爸爸妈妈晚安。”
苏简安笑了笑,替小家伙掖了掖被子,直到小家伙睡着才和陆薄言回房间。
别说两个小家伙兴奋,其实,他们也没有睡意。
两个人很有默契,决定去楼下开一瓶酒。
陆薄言去拿酒,苏简安从架子上取下两个高脚杯。
晶莹剔透的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庆祝的声音。
苏简安呷了口红酒,看着落地窗外的夜色,说:“我以前不喜欢夏天。但是现在,我觉得我改变想法了。”
万物在春天焕发出新的生机,在夏天绽放出最强的生命力。
连许佑宁也遵循了这个规律。
以后,她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活力四射的夏天呢?
陆薄言偏过头,看着苏简安那双漂亮的桃花眸,说:“有一件事,我们搁置了四年。”
许佑宁思来想去,毫无头绪,只好问:“什么事啊?”
她好像没有这么严重的拖延症啊……
陆薄言说:“我们的婚礼。”
苏简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她和陆薄言的婚礼计划,搁浅不止一次了。
第一次是因为误会和意外。第二次是因为她怀孕了,两个小家伙出生,再加上穆司爵和许佑宁的事情,他们迟迟没有办婚礼。
再后来,许佑宁陷入昏迷,苏简安尝试着转换行业,忙得马不停蹄。
补办婚礼什么的,早就在繁忙的工作和日常的琐碎中,被苏简安抛到了脑后。
苏简安对婚礼当然是有期待的。没有女孩子不期待自己的婚礼。
但是现在,对她而言,婚礼并不是非举行不可。
她和陆薄言已经是合法夫妻,他们深爱彼此,他们有自己的家。
婚礼已经变成了一种可有可无的形式上的东西。
再说了,西遇和相宜都五岁了,他们现在才办婚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苏简安意外的看着陆薄言:“你还记得啊?”
“我一直记得。”陆薄言意识到不对,蹙了蹙眉,目光如炬的盯着苏简安,“你忘了?”
“我……”苏简安越想越心虚,声音逐渐低下去,“我忘了……”实际上,她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忘了的,都记不太清楚了。
陆薄言无奈地低叹了一声:“猜到了。”
他猜到苏简安忘了。
他当然也知道,婚礼对他们而言,已经变成了形式,而不是神圣的仪式。
但是,他答应过苏简安,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告诉世人她是陆太太。
既然答应了她,他就必须做到。
过去四年,他绝口不提,是因为许佑宁深陷昏迷,她和苏简安大肆举办婚礼不太合适。
现在,许佑宁醒了,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满足苏简安对婚礼的全部幻想。
苏简安转过身,郑重其事地面对着陆薄言,说:“老公,要不算了吧?补办婚礼是很麻烦的事情。”尤其是陆薄言身份特殊,他们的婚礼势必要比常规的婚礼流程复杂很多。
“不麻烦。”陆薄言说,“筹备的事情交给婚庆团队,你只需要选择自己喜欢的方案,试好婚纱,等着当我的新娘。”
苏简安“扑哧”一声,说:“我早就是你的新娘了啊。”
他们结婚的时候,她就算是他的新娘了吧?
只不过,他们的新婚生活比别人“寡淡”很多。
“之前的不算。”陆薄言说,“简安,我还没见过你穿婚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