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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6 别有洞天窅然去 度尽劫波倦游归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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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原来是遥兲回到阆风山了。也是呵,当初于鼓学宫临别前,我等几人也是如此相商的,由他先回阆风像爹爹复命......”

  揽月神色颓然落寞,只感觉心中空空洞洞,蜷缩着手指紧紧攥在胸口衣襟,试图舒缓郁结。

  没有任何征兆,这时却见姏婆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了什么,蓦地高声大气道:“这人一旦上了年岁,便健忘痴呆了些!险些忘了,前日有个小童来将栾老头子唤了去,说是却尘宫主来寻他,叫秦什么,什么......”

  “秦寰宇?!”

  “老婆子我记不得了,就是不知阆风门下究竟有几人姓秦。”

  揽月也不知秦姓几人,但童子口中的却尘宫主唯有一人,不正是他吗?

  他回来了,他竟然回来阆风山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当年三花庄里的秘密已解,嫌隙已消,还是......别的什么?

  揽月风霜了的脸上破涕为欢:“是他,一定是他!姏婆婆,这可真是太好了!”

  无论如何,他能回来便是好的,赶在下一个朔日到来以前,揽月一定要将自陈膡和隅谷祭坛处所获悉的事情来龙去脉讲与他听,一同抽钉拔楔,将祸世血珠归还原位。

  揽月扑在姏婆身上,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轻盈的一滴眼泪流过脸庞。

  相形之下,姏婆的表情却由盛转衰,黯然失色。

  侍奉揽月这许多年,姏婆也是头一回看见她喜极而泣,她那久经岁月磨砺的手指沿着泪痕滑落的方向向上拭去,一直温柔地擦拭到眼角。

  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像两颗灼灼的火球,直勾勾地盯着揽月,探询地在她的星眸里分辨着什么。

  是呵,下山不过两月有余,那对清澈明净的星眸里便充斥了迷茫和哀伤,不知她究竟都经历过些什么。

  姏婆的眼力虽然已开始退化,但对人心一看就透,尤其对于被自己一手带大的揽月,更是洞察一切,了若指掌。

  “小姐啊,这一遭赴鼓盟会,究竟是让小姐受了多少罪?”

  姏婆心绪崩溃,掩面而泣,泪如泉滴。

  “姏婆......”

  揽月自姏婆幽远而深邃的眼神下避开视线,黯然地望着远方。

  “老身近来也曾听弟子里有传言,鼓盟会实则华派构陷阆风之诡计。还有传言说,鼓学宫还遭邪魔外道屠戮围剿,这定不会是空穴来风。”

  姏婆的嘴角微微抖动着,半张着嘴,泣不成声。

  鼓学宫一役是揽月心中的梦魇,她也早已料到,此时必会腾声驰名,路人皆知,只是没想到姏婆山栖谷隐,杜门绝迹,依然能够得此消息。

  揽月最不希望的便是令姏婆担心,于是言辞婉转道:“姏婆你既信天道好还,报应不爽,那又何苦担忧我等行善之人?阆风一行必会受于善报,得天庇佑。”

  姏婆悲愧交集:“小姐啊,你休拿慰藉之词敷衍老身。足可见童儿们的那些传言千真万确,此行甚为凶险!都怨老身年岁大了,行路艰难,否则是该陪小姐同去,也不至于让小姐一人栉风沐雨,千磨百折!”

  说着,姏婆泪眼婆娑,溪水般地肆意流淌,红肿的眼睛里充斥着忿懑与疼惜。

  这人一老,就难免絮絮叨叨惆怅起来。

  见姏婆又伤心起来,揽月方要抚绥,又见姏婆蓦地将前胸挺直,啐了一口鲜痰在地,破口大骂道:“呸!恶人自有恶人磨,招祸取咎,活该他华派灾难深重!这便是疾味生疾,正好了却了栾老头子被华逐出名籍之痛!”

  说起话来高声大气,骂起人来也利利落落。

  提及师父云牙子的姓名,揽月急忙关切道:“照如此说来,师父他也已经知晓了华派遭受灭顶之灾之事?”

  “那是自然的。丹阳殿距离韶华宫如此之近,你爹爹同他又是心腹之交,贯不会有意隐瞒。”

  “那......”揽月忧心问道:“那师父他可有哀伤难过?”

  姏婆是个心直口快的,不假思索道:“他伤心难过个甚?难不成忘却了他弟弟栾首阳是如何非议诟病的了?要老婆子我说,华派就该扫穴犁庭,直捣山才好!”

  揽月面露淡淡哀伤,虽说她知姏婆是在为自己的师父云牙子鸣不平,但当忿言出口时,揽月不禁会因牵连了程绯绯和栾澈等无辜之人而心怀歉疚。

  如果自己一个身在华派外之人闻之,心都尚且像是被一把钝了的锉刀残忍地割开,那么对有卵翼之恩的师父而言,岂不是更加残忍。

  揽月腹中翻腾,很想提醒姏婆一声,语言切勿刺人骨髓。

  若在师父云牙子面前务必要口下留情才好,但又心知姏婆素来是个嘴硬心软、公允刚直的,秉性怕也是转变不了,于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空留一口苦涩。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伤人以言,甚于刀剑。

  但华派不知常,妄作凶,说起来终归也是他自己心存歹意,一意孤行所致。

  揽月愁眉不展,无论是秦寰宇和血珠之事,又或是华派和云牙子之事,皆令她牵心挂肚。

  无情的风,透肌蚀骨;时风时浪,却似若迷航。

  天地转,光阴迫,事不宜迟,她已不可再在清露霏微耽搁。

  揽月回首对英招交代道:“英招,你且跟随姏婆在清露霏微稍作休憩,我有些急事要去丹阳殿走上一遭。”

  姏婆吃惊道:“你要去寻栾老头子?小姐一朝返家,还没来得及回宫舍里面休憩一番,反劳为逸,便要去那闲居无聊的老头儿那里?”

  瞧得出,姏婆失落不舍,眼里流淌着温柔的深情。

  灾祸相距极近,大事当前,揽月也只能狠心绝情,硬是将英招留给了姏婆,自己独自向南边的丹阳殿行去。

  姏婆穿过桂海追出好远,望着揽月的身影离去,不舍地在身后喊道:“小姐啊,究竟是何急事,可要老身随你同去?”

  揽月目光坚毅,不露神色的神秘一笑,对着身后轻轻摆了摆手。

  姏婆心下一坠,一股不祥之感莫名而生。

  这把年岁,阅人多矣,久经世故的经验告诉她,静水深流。

  河床越深,水面越平静,实则水下暗流涌动,越是容易遇上险滩和暗流,一个不当心便会有船覆人亡之危。

  可她一个浑俗和光的老婆子又能为揽月做些什么呢?

  好像除了屏声敛气的等待,也别无他法。

  姏婆若有所失,心像被数万跟钢针插着。

  当正她为自己的不中用而怅然失意时,却见前方揽月突然顿足转身,郑重其辞地托付道:“姏婆婆,月儿还有一事要拜托你。”

  “小姐......”姏婆眼里带着些许希冀,不知自己还有何处能给予揽月帮助的地方:“小姐请讲。”

  “姏婆婆,月儿回到阆风山之事还请你暂对爹爹保密。”

  姏婆听得身子一怔,全然无所预料,一脸茫然道:“可是小姐,殷掌门一向最是牵挂小姐的。小姐下山以来,殷掌门时常坐立不宁,如今小姐平安归来,难道不该最先向殷掌门相告平安的吗?”

  揽月长睫低垂,沉默不语,面容泛出一抹掩饰不住的青灰之色。

  “这是怎么?”

  姏婆望之面色冷峻肃然,不像是玩笑之词,二人之间的空气里弥漫着沉重压抑的气息。

  于是姏婆不再多问,颔首应道:“好,就依小姐的。老婆子此身已如草木,但若说为小姐保守行藏,还是能做到的。”

  “姏婆......”

  “去吧,快去吧......”

  霎时,万道金光透过云层投射在姏婆的脸上,为她的双颊染上了两团柔美的胭脂红,宽仁温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身散发出莹莹光芒,是揽月永远坚实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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