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归骂,雍王来了,卓阁老还是要见。
气呼呼离开饭桌,没让雍王进府,而是去大门口见。
雍王正正衣襟,把想好的词儿在脑子里又顺一遍,抬眼看到卓阁老大步走来。
他赶紧迎上去,刚走两步,卓阁老道:“雍王殿下,留步!”
雍王抬着脚,怔愣一瞬,又缓缓放回门槛外。
“殿下,”卓阁老站在大门里,“老夫还活着,您还有别的要看的吗?”
雍王想好的词一下子被这句冲得七零八落。
“阁老,本王并非此意,此次来……”
卓阁老抬手打断:“雍王殿下,你是奉旨来赈灾,老夫只是一个退出朝堂的村闲老汉。
您敢说,老夫可不敢听,您想干什么,直接去干就是。
老夫没有任何意见,您也不要把老夫当成个有用的……
哦,您直接把老夫当成死人就行。
现在除了不用您给操办着风光大葬,其它的,您想怎么干,就还怎么干。”
他拱拱手:“老夫还没吃完饭,就不留殿下了,等吃完了饭,说不定还要死一死。”
雍王一口气哽在喉咙,噎得疼。
南昭雪和封天极在不远处的回廊,透着菱格窗,看远处雨点打在八角灯上。
“这小老头儿够记仇的,”南昭雪说,“一张嘴就死呀死的,往人痛处戳。”
“挺招人喜欢。”
封天极即将出口的话,听到最后一句又咽回去。
“那,我老了以后就这样,行不行?”
南昭雪斜眼看他:“呵。”
“怎么?不是说喜欢?”
南昭雪哼笑:“如果我在,谁要敢咒你死,我弄死他。还用等你自己阴阳怪气?”
封天极敏锐抓住关键句:“如果你在?你不在,准备去哪?”
南昭雪心头一晃:“老了嘛,难免有个什么别的闪失,万一……”
“没有万一,”封天极伸两根手指,捏住她的唇。
南昭雪瞪大眼睛:“……”
我谢谢你啊。
你手指点唇,或者来给土味儿的壁咚,给我吻住也行啊。
给我把嘴唇捏成鸭子嘴是怎么回事!
拍开封天极的手背:“起开。”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南昭雪想告诉封天极,她并非真正的南昭雪,而是换了芯子。
琢磨着就算他以为她是妖,是怪物,或者别的什么都好,但总算是坦诚了。
现在被他这两根手指这么一捏,直接捏没了。
封天极握住她的手,十分用力:“不许走。”
“哪也不许去。”
“我不管,反正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我就认定你。你要去哪,把我也打包带上。”
南昭雪:“……”
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卓阁老赶走雍王,走到不远处,气吞山河的吼:“谁在那?出来!”
南昭雪和封天极双双出现。
卓阁老张张嘴,鼻子里哼一声:“过来吃饭!”
“父亲,雍王来干什么?”卓大爷问。
“还能干什么?说什么他的人少,让我们帮帮忙,一起去处理。他明天就派人去县衙,通知县令,责令县令来查办。”
曹县令突然被点名,赶紧起身道:“阁老,王爷,大人,那下官就先告退,回去安排一番。
待明日,赶在雍王派人去报信之前到达。”
南昭雪微挑眉,这曹县令不愧是卓阁老看重的,果然聪明。
这次卓阁老没拦他:“好,路上小心,务必安排妥当。
带来的人,要遵守规矩,要听话,关键得是你的心腹,此事事关重大,出不得差错,懂吗?”
“是,下官明白。”曹县令行礼,迅速离席。
“父亲,”卓大人道,“他上任时间不长,要想找到那样的人,恐怕不容易。”
“你可别小看他,且由他去,大不了你派人相助便是。”
“是。”
南昭雪问:“宋昭派来的那些人呢?雍王应该会让那些人去干这些才对。”
百胜浅笑回:“王妃有所不知,雍王殿下的住处,昨天晚上就有刺客,他的那些侍卫有几个挂了点彩。
全靠宋昭的那几个手下去巡防抓捕。”
南昭雪恍然大悟。
哪来的刺客?
还不是封天极的意思,昨天晚上尸首一出现,他就料到雍王必定会知道,还想抢功夺功。
当然不能让自己的人没名没分的去干这种危险的差事,帮雍王挣功。
贪心的人都怕死,雍王也不例外。
南昭雪由衷赞叹:“王爷英明。”
次日一大早,天还未亮,曹县令带着人到了。
他的人到达大坑时,雍王还没睡醒。
确切地说,是一夜没怎么睡,刚睡下没多久。
等他得到消息时,曹县令的人已经展开一系列的工作。
维持秩序,安抚百姓,带来失踪人口的卷宗,安排有失踪人员的百姓来认尸。
紧锣密鼓的进行,却又秩序井然。
雍王想发火都找不到出口,说了几句曹县令失职之类的话。
曹县令先是认真恭敬地听完,然后把仵作写的验尸结果递给他。
“王爷,您请过目,仵作查验出这些人的死亡日期,还有死因等等。”
雍王扫一眼,脸色微僵,这上面显示的日期,可比人家曹县令上任的时间还长。
“王爷,下官得知您在此处,还没敢去打扰。
既然您来了,下官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知能否借您手下的人一用?下官只是个县令,衙门人手有限,这是除了留守的,能来的都来了。
你手下都是精英,能以一当十,而且已经干过,有经验。不知王爷能否答应?”
雍王没法说不答应。
虽然没有训斥成曹县令,但一想将来能把功劳算到自己头上,也不亏。
一晃,一天过去。
山洞那边经过合理安排,又有药物和防护,进度很快。
大坑这边有了曹县令的加入,也不慢。
圣辉村的百姓们几乎人尽皆知,起初的惶恐已经变成好奇和猜测。
南昭雪和封天极乔装在街上走,听着那些议论,感叹道:“世间的悲欢果然不相通。
那里头埋的不是自家的人,自然就想说什么说什么。
可如果自己家有个人不见了,估计这心魂都要不见了。”
封天极轻握她的手,无言以对。
两人正往前走,同样乔装的时迁从前面跑过来:“主子,王爷,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