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千张乔装改扮,变成一个高瘦的嬷嬷,从宋府的后门而入。
先去了一趟厨房,在灶火上找到宋老夫人每晚必喝的养神汤。
随即,又去了屋后,点了一支香,默默数着时辰,一刻钟,准时掐灭,处理干净,连香灰都不曾留下。
他没急着走,不过半个多时辰,屋子里就响起浅浅的咳嗽声。
千张这才施施然,悄无声息,离开宋府。
南昭雪正在翻看那本气机书,等着他的消息。
见他回来,回禀说事情成了。
“这个,给你的。”
千张一怔,见长条盒子不大,也就是他的手臂那么长,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封天极在一旁道:“还还谢过王妃?”
“多谢主子!”千张双手捧过,恭敬地道了谢。
“出去再试,别弄坏我院子里的东西。”南昭雪抬眼看他。
“……是。”
千张心里越发好奇。
快步退出院子,到外头打开一瞧,眼睛瞬间亮了。
这是一把短刀,窄而直,别看刀刃窄,但极锋利,用起来特别顺手。
一看这手艺,就知道是那帮暗卫做的。
他以前一直想要,但没有王爷的命令,那些暗卫傲得很,根本不给做。
这一次,定是王妃下的令。
他喜滋滋,去花园子那边对着草木试。
轻轻一挥,碗口粗树瞬间斩断,连个声息都没有。
他一愣,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再找一棵更粗的树,依旧如此。
找一块假山石,刀一挥,如同切泥削菜一般。
这刀好,他自然知道,但也不至于好到这种程度。
他心突突地跳,脑子里嗡地一声。
忽然想起之前百胜曾经说过的一件事:王妃有一块神石,而且擅长设计兵器暗器,只要在铸造兵器的时候,里面加上一点,就可以让兵器暗器的杀伤力翻倍增长。
他当时半信半疑,又觉得神石珍贵,即便有,他怕是无缘用上这种东西。
可没想到……
他擅长精通易容之术,但他最爱的就是兵器,最大的愿望就是有能一把自己喜欢的可以相伴一辈子的兵器。
时迁百胜存钱,是为了娶媳妇,但他是想买兵器。
这下好了,幸福来得又快又突然。
他热泪盈眶,抱着刀在月光底下流眼泪。
封天极给南昭雪剥着烤桔子,笑说:“你赏的这件礼,千张用命换也愿意。”
南昭雪指尖被烤桔子温得热乎乎,微微眯着眼睛,感觉汁水在口腔里炸开。
缓缓吞下去,这才说:“我那叫送,不叫赏。
也不需要他用命来换,他是属下不假,但属下的命,也是命。
大家都只有一条命,是最宝贵的东西。
家国大义,面对侵略者自当寸土不让,这是军人的职责,但其它的时候,大不可必为了什么事拼上性命。
我要我的属下好好活着,有滋有味地活。”
封天极一怔。
长久以来,他居上位,赏赐手下东西也是常有的事,也见惯了别人赏。
赏,本身就有以上对下的意思,他也习以为常。
但,南昭雪不是。
他以前就觉得,南昭雪送东西送的云淡风轻,却总能送到别人的心坎上,即没有施舍的感觉,又让人能生感动。
今天听她这么一说,才明白,原来她是这样想的。
封天极垂眸思索良久,南昭雪偏头看他,拍拍他手臂:“这事儿不必细琢磨,每个人习惯不同。”
“不,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封天极郑重说。
南昭雪眸中闪过笑意,她无力改变什么制度,也不会与整个社会为敌,但能潜移默化地促使封天极的想法发生一点点改变,也是可以的。
这方面,就随缘吧。
次日一早,沈杏林刚到太医院,林太医就对他说:“沈太医,你再去一趟宋府吧,李太医告了假,一事不烦二主,你之前去过宋府,就还由你去吧。”
自从上次事情之后,林太医和其它太医,不管心里怎么想,但表面上都对沈杏林客气了许多。
沈杏林在来的路上,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现在听到林太医的话,心头猛地一沉,但也安定了。
竟然是真的。
他没提上次被宋家赶出来的事,反正大家也都是揣着明白装,拿上药箱转身又出去。
几位太医目光迅速一扫,嘴角微撇又若无其事。
沈杏林坐上准备好的马车,闭目等着。
到约定好的路口时,马车停住,车身一晃,有人挑帘上来,穿着打扮是个小太监。
她的脸易了容,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灵动锐利。
沈杏林垂眸,不敢多打量:“王妃安好。”
“沈太医不必多礼,”南昭雪冲他伸出手,“药箱。”
沈杏林不明所以,把药箱递过去。
南昭雪把一个小瓷瓶放进他的药箱:“此药可治宋老夫人这次的病症,她若再赶你走,你不必恼,也不必急着走,把此药交出去,她自会病症好转。
若是问起李太医,你就说,他向太医院告了假,说是家中有急事,若再问其它的,只管摇头说不知即可。”
沈杏林心突突地跳,虽不知为什么,但他觉得,这位王妃所说的,八成都会发生。
“好,下官记住了。”
南昭雪把药箱还给他,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聪明,且不多话。
很快到宋府门口,马车停住,沈杏林下意识想下车,被南昭雪拦住:“沈大人,记住,我是你的随从,药箱给我,我先下。”
下马车,沈杏林无意看一眼车夫,一看之下脚步猛地一顿。
战王殿下也穿着太监服,改了肤色,加重眉毛,加厚嘴唇,鼻梁更高,虽然只是简单修饰,但判若两人。
更重要的是,谁把这样一个赶车的太监,和赫赫威名的战王殿下联系到一起?
“走吧,沈太医。”
沈杏林跟在南昭雪身后,南昭雪上前,宋府门上的家丁一见是宫里来的,都十分客气。
“我们是来给老夫人看病的。”
家丁看一眼沈太医,对前两天的事印象还挺深刻,虽没说什么,但客气劲少了些许。
封天极借口说要给马喂点料,也由家丁引着去走马车的门。
一路往里走,南昭雪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