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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九、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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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戎来到了功德塔。

  福报钟与小木鱼一如既往,寂静的待在塔内。

  若不是有人光顾此塔,它的陈设摆件似乎都是亘古不变。

  欧阳戎仰头,眼睛注视着塔中央半空中的那一顶青铜古钟。

  他这些日子,其实一直在等福报钟的异象。

  可惜一直没有等来异象。

  这口福报钟就像是神灵的石雕一般,高悬空中,寂静俯视下方凡人渺小的身影。

  又像是在质问他,为何不求己?

  “莫向外求,莫向外求……”

  欧阳戎呢喃几句,揉了把出神的右脸,转过头,背对福报钟,目光直直投向了某只功德小木鱼。

  小木鱼上方,真有一长串的青金色字体。

  还有一枚来自净土地宫的夜明珠。

  除了剑匣里的【匠作】与一口月光长剑外,这算是现在全部家当了。

  欧阳戎沉默凝视了会儿功德小木鱼。

  眼下屋内寂静,叶薇睐已经再度入睡。

  欧阳戎此前一直疑惑,容真、林诚等人为何如此笃定,李正炎等匡复军反贼们会联合越女破坏东林大佛。

  即使是欧阳戎死不奉诏事件结束之后,欧阳戎被圣人贬官,林诚依旧神出鬼没,不在公共场合露面。

  眼下,似是明白了什呢,他不再等了。

  欧阳戎以前对于这些虚名不感兴趣。

  听甄淑媛、叶薇睐、半细她们津津乐道打探到的话说,现在他除了正人君子、拒绝京官的事迹外号外,现在又多了一个响当当名号。

  欧阳戎摇头自语。

  特别在饭点,茶余饭后的八卦黄金时段。

  可能是除了防备浔阳王府与他欧阳良翰“恼羞成怒”外,还在防备这位蝶恋花主人。

  死不奉诏阳良翰。

  欧阳戎觉得,除了和已知蝶恋花主人与卫氏有仇外,可能还和东林大佛有关。

  不过前些日子,欧阳戎一直刻意没有进入功德塔查看,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一直想等待一个福报让他心神稍安。

  因为虚名又不能当饭吃,做好折翼渠、双峰尖这些营造才是真正的实事。

  从功德塔内脱离出来后,欧阳戎手撑下巴,坐在漆黑桌前,陷入沉思。

  事实也确实如此,根据他的体会,好名声所增长的功德值,相比直接做好事、使人受益,是大打折扣的,因为真心实意能被这“好名声”影响的人,少之又少。

  转身离开了功德塔。

  “八千一百多功德……除去此前积累的三千功德,这一波算是涨了五千功德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东林大佛在内的四方佛像,还有颂德天枢等工程,绝对不仅仅是面子工程。

  不过想了想,又在情理之中。

  数目有些大,让欧阳戎略微意外。

  一本可以作为上等符纸的道经小册子。

  书房内没有点灯。

  小丫头睡觉前很喜欢喝水,导致经常晚上起来尿尿,也怪不得她皮肤这么白。

  不过自从得知洛阳那边会运来一枚黄金佛首,还有,容真等阴阳家炼气士可能借助东林大佛完工为仪式晋升后。

  因为不久前欧阳戎月下观剑的时候,叶薇睐揉着眼睛夜起如厕,中断了他。

  一张名为“蜃兽假面”的青铜面具、一张名为“方相面”的黄金凶面。

  他便大致有了些猜测。

  再度闭目,感受了下自身经脉间流转的八品深蓝灵气。

  对于隐藏在浔阳城的蝶恋花主人,林诚应该是有所戒备的。

  可是眼下,即使是这大打折扣增长的功德值,也一次性增长了五千左右。

  一只檀木丹盒,装有一枚极品补气丹药墨蛟。

  一张红黑符箓,可以使用一次上清绝学。

  欧阳戎的思绪抽离回来,走去取出几物,摆在书桌上。

  剑匣已经收了起来。

  死不奉诏以来大这些日子里,不分昼夜,他耳边一直频繁响起清脆木鱼声。

  死不奉诏,硬碰卫氏,宁折不屈一连串事件的大名,现在算是传遍了大江南北。

  嗯,欧阳乃复姓,南北朝时,南朝江南士民之间流行排胡的风气,类似胡人的复姓也收到波及,会省去一字称谓,所有他欧阳良翰的名字,有时候也可以简称为阳良翰。

  欧阳戎检查了一番身边物品。

  包括这一次洛阳那位陛下前行选择了林诚等方案,只为不延期甚至提早完成东林大佛修建。

  种种迹象表明,大周颂德天枢涉及到了阴阳家炼气一道,能让李正炎在内的天下反贼都感到忌惮。

  很可能是一种超过欧阳戎想象的大杀器……

  鉴于这种猜测,林诚的谨慎态度也就理解了,估计是想拖到东林大佛建造完毕,说不得到了那时候,能像当初在陈旧小院设下月下池阵那样,直接揪出蝶恋花主人来。

  欧阳戎两手交叉,胳膊肘撑在桌上,手背托着下巴,安静了下来,眼睛有些幽明……

  翌日。

  欧阳戎去往江州大堂上值。

  元怀民今日没有迟到,不过看他黑眼圈的模样,看来这些日子过的不太好。

  “容女史,你怎么来了。”

  门口处,元怀民惊讶唤了声。

  “元长史,有事找你,顺便路过,省得你跑过去了……”

  容真嘴里说着,余光却看向了正堂内。

  她与正堂一角的欧阳戎对视了一眼。

  少顷,和元怀民商量完事,容真转身去往江州大堂的后门那边。

  欧阳戎也起身,跟了上去。

  小师妹今日不在,昨天和他说了此事,好像是说去接人。

  欧阳戎与容真来到后门。

  在冬梅的马棚前,二人无声对视了会儿。

  欧阳戎一边喂马料,一边道:

  “容女史别来无恙。”

  “还好,你呢?”

  “我不就这样。”

  欧阳戎摇了摇头,再问:

  “女史大人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容真沉默了下,垂目说:

  “陛下命令本宫,依旧担任星子坊造像的监督使。”

  欧阳戎多看了眼她:

  “还是容女史厉害,林诚再怎么串联走关系,也抢不走你的位置。”

  容真陇袖不语。

  过了会儿,才抿嘴说:

  “本宫很不想当此职,可陛下圣旨与责任所在,大佛实在重要……”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一脸认真道:

  “欧阳良翰,本宫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身不由己’这个词,也有些……艳羡你的洒脱与不顾一切。”

  欧阳戎摆了摆手:

  “别,千万别学,容易学坏,这不是什么值得推崇的事情,各人也各人的难处,容女史无需自责,去吧,你不去,也是便宜了别人,嗯,便宜了林诚。”

  顿了顿,他转移话题问道:“容女史最近在忙什么?”

  “往龙城那边跑,正在根据卫氏和你上回提供的线索,查找柳子麟这个重要嫌疑之人……”

  说到正事,容真侃侃而谈。

  欧阳戎默默倾听了会儿。

  “眼下进度就是这样,欧阳良翰,伱还有什么补充的建议吗?”

  欧阳戎摇头,只是赞扬:“容女史很厉害了,有需要的,可以和元长史说。”

  容真看了会儿他。

  认真道:

  “本宫不是想帮卫氏,是蝶恋花主人之事,对本宫影响太大,甚至影响心境,欧阳良翰,你知不知道本宫现在多想将此人挫骨扬灰?而且司天监损失很重,大佛建成在即,此人虎视眈眈,必须铲除此人,另外还要夺回秘宝方相面……”

  “在下明白。”

  欧阳戎用力颔首。

  不多时,二人离开。

  走之前,容真回头问:“欧阳良翰,那日你抗旨的样子还蛮俊的……”

  欧阳戎微微一愣。

  不给他反应时间,冰冷冷宫装少女已经头不回的出门,消失不见。

  欧阳戎挠挠头,嘀咕:

  “有吗……难道不是一直都很俊朗?”

  他点了点头。

  袖子里的某個小墨精忍不住了,来到无人处时,她钻出袖口,一路熟络的攀爬上欧阳戎肩膀,捏着他耳朵,大声道:

  “欧阳良翰,你臭不要脸,别人恭维几句,你还当真?”

  欧阳戎淡淡道:“得不到就诋毁?”

  “你放屁,最臭美,没有之一!”

  “回去,别被人看到了。”

  “哼哼,本仙姑可会藏了,收敛气息,当初要不是小萱那双眼,估计再过个一百年也没人发现本仙姑,还能在库房里再睡……”

  “希望下次被容真逮到,你还能这么硬气。”

  妙思小脸微僵,旋即神色不忿道:

  “欧阳良翰,你别叫,你被冷冰冰欠钱脸给逮到,可比本仙姑惨多了,至少本仙姑貌美如花、玲珑可爱还能卖个残,至于某人,可是偷女人家小肚兜的贼,还当众乱摸过它……冷冰冰欠钱脸肯定活剥你。”

  小墨精抱胸昂首,洋洋得意的分析。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得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你这也能比,比谁死的惨?谁更倒霉?”

  欧阳戎摇了摇头。

  “你稍微倒霉点,本仙姑还是很开心,不过也别倒血霉,容易拖累本仙姑,切记切记。”

  妙思一本正经叮嘱。

  欧阳戎撇嘴。

  妙思手指点着下巴想了想,好奇问了句:

  “欧阳良翰,你说要是冷冰冰欠钱脸真知道了是你,会是什么表情?还会下手不,刚刚不是说挫骨扬灰吗,看起来确实恨入骨髓。”

  欧阳戎默然前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其实就是昨夜的梦。

  他最近经常做类似之梦。

  “回去待着。”

  欧阳戎把袖口冒出的某一颗爱八卦小脑袋塞了回去,返回正堂。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傍晚,欧阳戎与往常一样,清闲下值,离大郎、燕六郎的游玩邀请他全都推拒了。

  欧阳戎回到家,甄淑媛喜气洋洋的把他引进门。

  “檀郎,你看看,谁来了。”

  他走进大院内,定睛一看,是一道熟悉的儒雅身影。

  “老师?”他惊喜道。

  谢旬微笑回头。

  “良翰,别来无恙。”

  一旁,谢雪娥、谢令姜眼睛亮亮看着他。

  欧阳戎立马迎了上去。

  “您这么回江州了,怎么不说一声。”

  “老夫有事回江南,正好路过江州,和娥娘一起过来看看你……哟怎么瘦了?”

  谢旬随口说道,又调笑一句。

  “老师也瘦了。”

  “瘦了吗?婠婠还说我胖了呢。”

  欧阳戎摸摸脸:“有吗?”

  “怎么了,良翰,这么点困难就打倒你了?”

  欧阳戎笑了笑,坐下后,脸色认真的给恩师倒茶。

  师徒二人畅聊起来。

  谢令姜与姑姑对视了一眼。

  谢雪娥微微一笑,坐下喝茶,加入进去,随口和同为妇人的谢雪娥聊了起来。

  谢令姜转头看去,发现正在和阿父聊天的大师兄,此时眼里全是笑意,今日难得的压不住高兴心情。

  她有些怔然的想起,上一次大师兄和阿父这样,还是当初大师兄重伤在大孤山养病,阿父带她过去见他,也是那次,她与大师兄初见。

  谢令姜两手支着下巴,嘴角噙着一丝笑。

  静静看着心里最重要的两个男子谈笑风生、亦师亦友,觉得日子要是一直停留在这一刻也挺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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