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就仔仔细细多看两眼,日后就看不到啦。」
萧子珊掩唇一笑,眼底有见到爱人的喜悦,也有即将远嫁的难舍难分,崩溃只在一念之间,而她死死强撑着,走去抱住苏南澈腰身,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感受着男人宽阔精壮的胸膛,贪婪嗅着专属于他的墨香……
苏南澈爱读书,爱待在大理寺,气质温润儒雅,五官也生的俊美无俦,宛若画圣笔下尽心绘制的丹青水墨,萧子珊爱他的头发丝、爱他穿的白衫青袍、爱他忙于案牍时的勤勉认真……
苏南澈最为克己守礼。.
但她这一抱,便将他的理智如摧拉枯朽般,一击即溃。
苏南澈低下头,拥吻她,一改往常的理智克制,单手将她抱进怀里,放在梳妆镜前坐下,他另外一只手撑着墙,俯身去亲她涂满丹红的唇。
小心翼翼、又浑身微微发颤。
他吻乱她唇上的红妆。
「南澈哥哥……若我远嫁,你可会想我……」萧子珊蓄着水一般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再次问道,「可会?」
回应萧子珊的,只有苏南澈一发不可收拾的吻。
那一刻。
苏南澈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他从未像今日这样,想彻彻底底拥有萧子珊。
前三天,他们确实共处一室。
可苏南澈从未碰过她……
这是他予她的尊重。
萧子珊知道,苏南澈忘记了,他忘记了大半月前,他在深夜喝的酩酊大醉来寻她,那一晚,二人就有了肌肤之亲、鱼水之欢……
在天亮之前,萧子珊离开了他的床榻,装作无事发生。
宿醉之后醒来的苏南澈头疼欲裂,却什么也记不得,他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曾炽烈地拥有过子珊。后来,也只当做是梦。
萧子珊擦去唇角花了的妆,坐在梳妆镜前,重新补好妆,笑着道:「时辰不早了,南澈哥哥……嗯……若你无事……就先……回苏府吧……」
「子珊你……」苏南澈嗓音嘶哑,垂下头。
「怎么了?」萧子珊不再看他,而是别开眼看向窗外两只各自纷飞的南雁。
「你……我……」苏南澈低着头,眼眶猩红,宽袖中的手不停颤栗。
他不着痕迹地用左手按住发抖的左手,咽了咽口水:「如有空……我去西戎看你……」
「那南澈哥哥可要早些来西戎看我,若来得迟,过个两三年,我就把你忘记了。」萧子珊补唇妆的手,也在发抖。
「你会……忘记我?」他问。
「怎么不会呢?」萧子珊眼里有泪,笑着反问。
「嗯……」苏南澈锥心刺骨一般的疼。
「既已嫁作他人之妻,日后,我心里便只有西戎大王子一人,为他生儿育女,与他白头偕老。至于南澈哥哥,也只是少女时的黄粱一梦罢了。是梦,就会醒。」萧子珊画好唇妆,喜袍内的手用力掐着掌心,「我劝南澈哥哥也忘了旧事。不必沉溺于你我之间的旧情。」
「望你,另寻新欢,觅得贤妻,伉俪情深,相守白头。」
萧子珊敛了敛嫁衣,正了正凤凰霞披,笑眯眯道:「好啦,南澈哥哥,回苏府吧。慢走、不送。」
苏南澈全身犹如冰冻,僵在原地,不肯离开半步。
门外——
响起欢快的敲锣打鼓之声,送亲队伍停在了梓熙宫前。
苏南枝握拳低咳,示意他们快些。
苏南澈不走。
萧子珊咬唇道:「走吧,你莫要……莫要误我吉时……」
苏南澈还是不走。
萧
子珊背过身去,狠下心:「话已至此,再逗留便不体面了。给彼此之间最后留个好念想,不行吗?苏南澈你……你回吧。日后不要总是劳形案牍,记得别太累,按时用膳,好好珍重,遇到好姑娘就……」
身后早已没了声音。
萧子珊蓦然转身……
只见房中早已空无一人,唯余那扇大打开的窗户……
苏南澈走了,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句告别。
不过,该告的别已经告了,就算他留下,还能说什么呢?
萧子珊脸上笑意猝然消失,泣不成声蹲坐在地。
素素和苏南枝进门时,便是看见这样的萧子珊,孤单、落寞、狼狈、痛哭、泪流满面、撕心裂肺……
满宫殿的人,都看到萧子珊哭了。
他们以为,萧子珊是因远嫁,要离开皇城故土,生出离乡之情,才会难过成这样。
只有苏南枝才知道,她为什么哭……
哭,所嫁非人。
哭,两情相悦却不能朝朝暮暮。
哭,与挚爱诀别。
苏南枝将萧子珊送出了皇城,送到要出京城地界时,萧子珊招手,命令队伍停了下来。
「南枝,回去吧。」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就到这里吧……」身穿凤凰霞披的萧子珊,素手撩起木窗珠帘,唇角微弯:「再往前送,你天黑前赶不回城内。太晚了走夜路,我不放心你。」
「子珊……」
「回去吧,我会好好的。每月给你写信。」萧子珊深吸口冷气,桀然一笑,眉眼美丽,「走啦~」
「队伍,启程——」素素高声传令。
萧子珊放下车帘,闭上眼睛,端坐在马车内,泪水再一次无声流淌……
苏南枝骑着白马,在京城与宣城的边界,远眺目送那支宛若长龙的队伍,一点点远去,隐进山林里,直到再也看不见任何踪影。
她心里,空落落的。
黄昏余晖下,初夏疯长的青草接连成片,晚风拂过时碧浪如浪。她一身赭红官袍,骑着白色烈马,手中紧攥绞金小长鞭,沿路慢慢骑回京城。
在一望无际的绿草中,犹如踏浪而行。
「我的宝贝枝枝呀……」
「南枝,没法送你出嫁啦……」
「枝枝是我最好的朋友……」
「谁也不可以欺负本公主的枝枝!」
故友昔日的话,犹在耳旁。
苏南枝心里忧又酸又苦,就在此时——
草中窜出来一道靛蓝飞影,揽住她藏进三尺高的野草中!
那飞影轻功之快,令人猝不及防,苏南枝刚想喊出声,耳边响起他低低的叮嘱:「枝枝,别喊,是本王。前面有碧落阁杀手。」
萧沉韫抱着她,躺进茂密野草中,屏气凝神,忽闻前方有风吹动衣袍的猎猎声。
五六十个腰佩长剑的黑衣蒙面刺客,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