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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0章 死亡奥义，三神殿由来
韩非本以为，这就是一个平凡的世界，轮回的意义或许是让自己体会另一种人生，看身边的人生老病死之类。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韩非和这个世界普通的姜临仙相处也有半年时间了。
半年间的一点一滴，自己似乎都还能回忆得起来。
可是，就在自己的面前，她竟然被一只低级的令人发指的钉螺，给钉死了。
自己堂堂长生境强者，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眼前。
这一刻，韩非的心情很复杂，他修的不是太上忘情，此刻有愤怒，有不甘，有对于这种轮回设定的疑惑。
“咻咻~”
“铛铛~”
还有钉螺从海面上射了出来，韩非手持钓竿，反手拍击过去。
纵然手中的钓竿，只是普通的那种，但是韩非的战斗经验又没有忘记。
所以，只是这种话钉螺的话，攻击方式单一，侥幸被其得手一次，便不可能有第二次。
“临仙，临仙。”
老韩这回不是神，姜临仙身体被洞穿，他也很无助，此刻是泪流满面，试图堵住姜临仙身上的血洞。
可那么大的伤口，岂是能堵的住的？
甲板上，一片血色，老韩在哀嚎，唐歌趴甲板上整个人都傻了。
韩非看向海面，却见有少许的行军水蝗出现。
“不好！”
韩非猛地将唐歌提了起来，冲着他喊道：“快，扬帆，离开这片海域。”
唐歌满眼泪水，身上好像一点力量都没有。
只听韩非喝道：“快点开船，要不然我们全都得死。”
完了，韩非喝道：“老……爹，水里有东西，这片海域不能久留。”
只是，韩观书仿佛失了魂一般，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只听韩非喝道：“娘已经遭遇不幸，你想我们两个也跟着一起？”
韩观书身体一震，他回头迷茫地看了韩非一眼，他心中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淡定，身上流露出一种很古怪，又很让人敬畏的气质。
但是，这种气质中，却带有许多的冷漠，这可是他娘死了啊！
“我来。”
韩观书虽然不舍放下姜临仙，但他知道轻重缓急。
有他帮忙，小船很快便驶离了这片海域。
附近的行军水蝗越来越多，韩非他们也发现很多船和他们一样，也在奔逃。
逃到一半的时候，韩非便看见一根长须，划破半空，说时迟，那时快，他凌空一击将那长须拍弯。
可惜自己手里只是普通鱼竿，而且也无法注入灵力，所以根本砸不断这虾须。
“触手虾？”
这长须一甩，朝韩非甩来，他的身体只是偏移了极小的幅度，轻松地避开了触手虾的攻击。
眼看着虾鳌都快挂在船上了，只见韩非单手撑在船边，整个人凌空一转，除了一只手，其他身体部位都快甩飞出船外，看得唐歌和韩观书头皮发麻。
唐歌：“韩非，韩非……”
“儿子……”
“不要过来。”
那瞬间，韩非借助身体的力量，猛然一蹬，将这触手虾给蹬下了船。
触手虾砸落水面，还激起了数道寒芒。
韩非脑袋一侧，一柄刀插在了他耳边的船体边缘处。
“刀鱼？”
正好，韩非眸中精光一闪，一把将那刀握在手中。
刀鱼的刀，还是一件很不错的武器，至少在渔夫境界的时候还算不错。
片刻后，天水村港口，汇聚了大量的船只，各处都是一片哀嚎。
有人高呼：“大家不要出海，千万不要出海，海里的鱼虾都变成了怪物了。”
有人癫狂：“死了，都死了……我儿啊……”
有人喊道：“快跑，都是虫子，海里都是虫子。”
在韩非他们附近不远处的一艘船上，有一具尸骸突然抽搐了起来，韩非见状，刚想出声提醒，就看见一道长影，突破破体而出，直接钻进了船上另一人的肚子。
“啊~”
一时间，尖叫声不断。
“蛇带。”
经历了逃命求生，韩观书似乎也稍微冷静了下来，他将船快速靠岸，抱着姜临仙，对着韩非和唐歌喊道：“上岸，快上岸。”
韩非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还在往回赶的船只，很多已经停在了近海处。
甚至，他看见，浪潮已经开始汹涌起来。
而且，此间天色也越发阴沉，海风开始呼啸，这一切无不预示着灾难即将来临。
在韩非他们逃到岸上时，身后已经形成一股高达一米的浪潮。
这浪潮在临海区域其实很小，但是这还只是刚开始。
而且最关键的不是浪潮本身，浪潮中，有寄居蟹被冲了上来，那些寄居蟹拥有很快的速度，借着浪潮冲到岸边，便开始对人群发起了攻击。
在这低武的世界，纵然大家都稍微有那么丁点实力，可是和海洋生灵去比，还是差得很远。
没人可以打破寄居蟹的甲壳，但它的爪子却可以轻易将人扑倒。
除了寄居蟹，还有一些海蝎，更是成片地往岸边涌来，不过转眼之间，近海区域，便被血色染红。
有人被蝎尾洞穿，有人被寄居蟹戳死，还有一条蛇带在乱窜，不过被人给敲死了。
有人大喊：“不好，海啸要来了，快跑，村里地势高，快往村里跑。”
有人哭喊着：“我爹被拽进海里了，就在岸边，谁能救救他？”
“爹，娘……你们在哪儿？”
几乎就是转眼间，一切都变了。
韩非皱着眉头，这似乎，并不完全是一个虚构的轮回世界。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人们的情感流露，怪物的袭击，日常的生活，一切都太正常了。
而且，自己所见之处，每一个人，每一句呼喊，每一个声音，都有其独特的情绪。
韩非知道大帝有本事可以独立塑造无数种类型的人物。
但是，这似乎没有必要。
要么，这个世界是轮回大帝编织了很久的世界。
要么，这个世界，其实不是轮回大地编织的，而是在历史长河中出现过，直接被截取过来一用。
韩非不禁想到了老娘的手段，当初说截取时光片段，可实际上，是让自己回归了十万年前。
而今，当这里出现那熟悉的生灵的时候，韩非就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自己一开始想象的那么简单。
轮回大帝，也并非只是让自己以普通人的身份再活一世。
韩非看了看身边的老韩和唐歌，心道，自己终究不再是小孩子了。
“既然你让我在这里活，那也得按照我的方式来活。
似乎，我之一生，一直都在战斗。
现在，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韩非这话，自然不是说给老韩和唐歌听的，他知道，轮回大帝在看着这里。
不管他希望自己领悟什么，或者自己应该领悟什么，但他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
换作幼年时，他会毫不犹豫地逃命，可现在，他不会。
只见，韩非一手拎刀，朝着最近的一只寄居蟹冲了过去。
老韩在连忙喊道：“非儿，你干什么，快回来。”
然而，韩非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
那寄居蟹以为韩非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个头还这么小，哪里能当回事？
只见它根本不躲，两根爪子竖起来，直接就朝着韩非勾来。
“噗噗~”
都没看清韩非怎么出手的，两刀忽闪，这寄居蟹的两根爪子被斩断，等它感觉到恐惧，想要缩回壳里的时候，韩非一刀已经直插入他的脑门。
虽然此刻韩非的实力只有五级渔夫左右，但是，他是人皇，实力堪比大帝，纵然只是五级渔夫，应付这些普通的海洋生灵，还是没什么问题。
一个被差点被寄居蟹戳死的少年，震惊地看着韩非，可韩非已经转身离去。
有人被蛇带钻进身体，正踉跄着想要呼救，旁人都在远离，只有韩非，三五步冲到他的身边，手中寒芒一闪，自他肚子上一挑，一个血洞出现，一条长蛇飞出。
“噗嗤！”
寒芒一扇，这条蛇带就被从头撸到尾，劈成了两半。
韩观书，唐歌，以及一些本准备逃逸的人，看见韩非的举动后，纷纷露出震撼的表情。
只听韩非用稚嫩的声音喝道：“尚有战力者，帮助一下身边的人。
这些海洋生灵的尸体，能带回去的最好带回去。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要全部退走。”
韩非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自己的话，他一阵冲杀，死在他手上的海洋生灵已经多达十多个。
在靠近海岸边的地方，因为船只拥堵，何小鱼一个人拖着两具尸体，脸上全是泪水，她想要将他们带回去，可是她还年幼，很弱小，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一个小姑娘，这个时候没有坐在船上哭哭啼啼啥也不知道，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韩非已经看见靠近何小鱼的一艘船上，有触手虾爬了过去。
“小心。”
却见韩非在船只间跳跃，脚下步法诡异，整个人宛若游鱼。
当一根触须甩向何小鱼的时候，只见寒芒一闪，相隔十多米外，一把刀掠过长空，直接将那触须切断，刀体就插在何小鱼身边的桅杆上。
韩非几个纵越，来到何小鱼身前。
在另一根触须甩过来的那一刻，他已经拔出刀来，单手扣住触手虾的一处甲壳，整个人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翻身，随即一刀，刺入触手虾脑袋和身体交接的地方，随着手上刀气一震，触手虾脑子给震成了一片浆糊。
何小鱼看着韩非跳跃而来，击杀了一只有人大的大虾，整个人都傻了。
韩非看了眼血泊中的何明堂，以及何小鱼的母亲，微微一叹。
他没和何小鱼说什么，拉起她就往另一艘船上跳。
“我爹娘还在船上，我不走……”
韩非喝道：“你不走，你也得死。
你死了，谁给他们报仇？”
报仇这两个字，似乎刺入了何小鱼的灵魂，她麻木地跟随着韩非。
期间有蛇带蹿向他们，韩非反手一刀，连看都没看，就将那蛇带从头到尾斩成了两段。
这一幕，被一些有心人看见，一时间都是惊为天人。
韩观书和唐歌，同样见证了韩非的实力，他们甚至觉得，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韩非么？
半日后。
海啸肆虐海岛沿岸近十余里，天知道在这次捕鱼季到底死了多少人，恐怕没人能算得清。
此刻，韩观书，唐歌，包括何小鱼，似乎都在等韩非的解释。
他们觉得这个人，似乎和自己认识的韩非，有点不太一样。
只听韩非道：“我有一个师父，号称死神，他暗中教的我这些。”
……
“咳咳~”
当韩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星海中的黑暗雾团中，有人不禁咳嗽了几声。
“呵！这小子，有点意思。”
轮回大帝：“死神大人，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您为何要让他入我这轮回。
就算没有炼妖壶，可凭韩非的实力底蕴，这种级别的上古历史，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我要的不是拦住他，我是要折磨他的精神，让他体悟生死离别……最后，让他感受一下，死亡……”
……
一年后。
韩非凭借掌握无数修行功法，诸多大术，依旧走体修一路。
虽然他这一次没有炼妖壶，但是无所谓。
因为他发现，这个低武世界，正在逐渐地改变，已经具备了自己修行的条件。
此刻，天水村的人口，几乎折了一半。
一场海啸，虽然没有淹没天水村，但是却让天水村，成为了一座孤岛。
韩非借老韩之手，推广了修行功法，战技，锻造等等手段。
同时，他的实力已经提到了八级渔夫。
不是他不想提升得快，而是他的资质太差了。
能有现在这个速度，已经可以算是天方夜谭了。
在韩非的带领下，唐歌等人进步飞快，渔夫也成了一个实力的代名词。
大家每日里，要么是去海边狩猎，要么就是修行，要么就是切磋战技，或者锻造器具。
韩非甚至想打造钓舟，可他没有浮空石，一切都是扯淡。
三年后。
韩非踏足大钓师境界，而今的天水村，韩非已俨然成为了一个年轻的领袖。
可是，天水村岛屿面积正在以每年近一公里的速度在消失。
所以韩非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要建立船队，想办法连通其他城镇。
没有钓舟，就只能用人命去填，去不断地开拓航线。
也正是开拓航线的时候，韩非遇到了龙鳗，七艘船，沉没了六艘，几乎全军覆没。
在和龙鳗战斗时，韩非眼睁睁地看着老韩被拍进了水里，他想救，可他若下船，最后一艘船也会沉没。
这艘船上，有唐歌，有何小鱼。
老韩在沉入海里那一刻，曾冒出头来，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去见你娘，好好活着，走出去。”
片刻后，韩非看着眼前的龙鳗尸体，一言不发。
唐歌同样悲伤，陪着韩非一起坐着。
何小鱼蹲在边上陪着两人，想要安慰，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韩非的心思其实异常清晰，这是一个由他做出的选择。
他不由得想起一重炼狱时和判官的对话。
他说：“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也没有绝对错误的选择。
在恰当的时候，做出了选择，便是最好的选择。
伴随着这些选择而来的是非功过，都是承受的代价而已。”
虽然他依旧坚定的保持同样的态度，但是精神上的折磨，却避免不了。
韩非大概已经知道轮回大帝的套路了，他会让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
“如果这样才能领悟死亡法则的话，我不悟又如何？”
可惜，并没有人回答他，韩非自嘲一笑。
是了，判官说错，从他开始进入十方炼狱时，就没法停下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果然，在老韩陨落后的两天后，他找到了新的陆地——碧海镇，并成功结实了天才修行者夏小蝉，洛小白，张玄玉，乐人狂他们，也重新认识了白老头，江老头等人。
当他们出现的时候，韩非当时就啐了一口。
虽然他知道这个轮回是假的，哪怕真的不能再真，这也只是上古的一段历史而已。
这些人并非真的夏小蝉他们，天水村和碧海镇应该也只是故意编撰的名字而已。
可是，不管他们是谁，但这些人，很可能真的存在过。
只是，按照轮回大帝的性子，他们都会死，会一个一个死在自己的面前。
事实便如韩非所料，在他试图打通天水村和碧海镇的航线时，何小鱼陨落了，死在了他的怀里。
“其实你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是我先说了出来……我喜欢你，我不想死……可……惜了……”
何小鱼死后不久，海洋的环境变得越来越危险。
原本林立的岛屿，此刻被海水阻隔，想要跨岛，简直难如登天。
有些岛屿，直接被海水淹没，那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归来。
韩非知道，属于海妖的时代，来临了。
如果按照时间去推算，此间人们甚至没有一个固定的修行体系，而且，海妖刚兴起，时间应该是处于诸神时代。
洪荒大地分崩离析，万族遭受灭顶之灾，神灵不在，神裔被封印，整个海界，甚至整片星海，都处于一个复苏阶段，这是一段空白期，是洪荒时代转向诸神时代的标志。
韩非的灵脉有限，虽然成长不会停歇，但速度没有那么快。
他能救的人，其实屈指可数。
所以，他建立了船队，重新结交了夏小蝉等人，率领着一支在海妖崛起的时代中，求存的船队。
对于凡人来说，这便是末日，死中求存。
最早一批跟着队伍出来的，自然是天水村的人，他们自己也知道，不走，终究会死。
于是，一支庞大的舰队，开始游走于碧海镇之下的各个岛屿中。
再到开辟出千星城航线，船队就愈发鼎盛。
和曾经的探险成长不同，韩非纵然有无数诸般修行功法，可是无论他如何尝试改变灵脉，寻求机缘，甚至他拿到了他想要的无数机缘，实力就是无法迅猛提升。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三百年，韩非不知不觉间就统御了千星城，可他依旧无法挡住一次又一次的海妖侵袭。
这三百年间，他只能眼看着千星城下辖数万岛屿，相继沉没，覆灭。
他也曾无数次地想要去探索千星城之外的巨型岛屿，可茫茫沧海，派出无数船队，他也未能再找到一座巨型岛屿。
终于，在三百年后的这一天，千星城只剩下了千星城，孤零零地矗立在海上。
人们的情绪跌落到了极点，太多太多的人，不想再抗争了。
这一日，海妖狂潮，再度来袭。
韩非高居城中，他赫然发现，这一幕，不就是昔年自己和夏小蝉经历的天荒城一战一样么？
举目望去，四海皆敌，此间人族，包括自己，多半会尽陨于此。
这些年，韩非已经习惯了死亡，他看着曾第一批追着自己的人，死伤殆尽。
他也曾无数次考虑过死亡的真谛，但每一次他都觉得，这个轮回世界，根本不是在教他死亡法则，而是在折磨他，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或者说，这轮回，在教他面对死亡。
此刻，四海皆战。
韩非想放弃，因为这一战，他们没有半点的胜算，哪怕有个万一的机会，他都会试一试。
可是，并没有这个万一，这就是死局。
但韩非不能说放弃，因为他是所有人的信仰。
韩非身边，唐歌已然成为一名骁勇的强者，只见他拍了拍韩非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尽力了，说实在的，如果早知道会是今天这个局面，我宁愿当初跟爹娘一起去。
至少，不用饱受折磨。
兄弟，打完这一仗，就可以休息了。”
韩非没有说话，看着唐歌离去。
张玄玉笑道：“非，说实话，我早就期望着能战死在海上了。
我有些羡慕那些已经战死的家伙，有点想念白老头他们了。”
乐人狂手里抓着十几串烤肉，一边咀嚼一边说道：“真可惜，以后吃不到了。”
韩非终于缓缓开口：“那就趁现在，多吃两口。”
乐人狂哈哈一笑：“差不多了，希望待会儿能够好好地睡一觉，梦里面什么都有。”
洛小白深深地看了韩非一眼，平静地说道：“走了！如果有机会……你试着自己闯出去看看。”
韩非眼皮微动，夏小蝉轻轻牵起他的手：“我跟你一起。”
“好！”
杀戮，绽放成血色的花朵，血战一日，唐歌率先被淹没在鱼潮之中。
张玄玉，一人一枪，守一方，终究被海妖狂潮所吞噬。
纵然韩非知道，他们并非真正的自己认识的那些人，可毕竟相处了三百余年。
而且，不祥之战，岂不宛若而今的海妖狂潮？
若有一天，自己面对不祥时，也是这般无力，也终究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赴死？
韩非机械化的战斗，直至他发现，身边只剩下夏小蝉，而举目看去，再无一个站着的活人。
夏小蝉身体气机已尽，最后对着韩非漏出一抹微笑：“先走一步啦！笨蛋……”
当夏小蝉倒下的那一刻，韩非内心终于抑制不住地诞生出无法言喻的痛苦，以及狂燃的怒火。
那正是在那一刻，他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死者究竟为什么而存在，因为想继续活下去？
显然不是，当死亡伴随着身边，已经司空见惯的时候，自己是活着或者死去，其实都已经不再重要。
专修不死者，是为了继续修行么？
可修行为了什么？
永无止境的战斗，无数次的生死别离，这样的修行，有什么意义？
专修不死者，都有一个理由，死神也不例外。
他为何要创不死修行法？
或许，归根结底来说，恐怕还是无法做到太上忘情。
他创不死修行法，会不会是因为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人？
忽然，韩非开口道：“你为何没有选择死去？”
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被定格，一声平静而带有磁性的声音淡淡说道：“因为，他们总不能白死，否则我们的努力又算什么？
所以，我于死亡中诞生，欲杀至诸天的尽头。
我要他们随我一起，去求一个答案。”
下一刻，无尽的海妖狂潮，将韩非淹没。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涣散，四周诡异的安静，他什么都没有思考，但自己又好像存在。
韩非不知道自己还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如果一定要用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就是空冥，静谧，虚无。
他感受不到时间，感受不到生命，仿佛在星宇间流浪，看尽了星海中无尽的荒芜，偏又没有留下半点的记忆。
韩非似乎看见了两道光，想要去追随，他追随着那两道光飞了很远很远，但总是追不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似乎看清了那两道光的模样，两柄弯刀，似乎有些熟悉。
“希望……”
韩非仿佛突然间有了意识，他于这种混沌中忽然苏醒。
他还有路要走，他还要征战，他想起了那人说的话，那些人不能白死，总要有人去寻找一个答案。
也正是在这一刻，好像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这无尽的荒芜和静谧之中。
只听那人淡淡地说了一句：“感受到了吗？”
“嗡~”
那一个瞬间，韩非豁然睁开了眼，感觉一切力量的回归。
在他感知回归的那一刻，眼前的身影从模糊变成了现实。
在他的眼前，是一个负手而立，背对着自己的白衣男子。
那人淡淡道：“希望之火？
你比我预想中醒来的要早。”
韩非猛然回神，那三百年经历，似历历在目。
而之前那虚无混沌的感觉，同样在心头萦绕。
那人声音悠悠再道：“你感悟到了什么？”
韩非努力平复内心，心神震动，缓缓开口：“死亡，是没有法则的。
死亡，是一种状态，是一片混沌，而这种状态，是永恒的不死，却又如同死去。”
“还有呢？”
韩非眸中的光，越来越亮：“死亡，并非是一切的终结，反而像是一切的开始。
天地间，本没有法则，因为有了开始，才有了法则，有了大道……所以……”
韩非忽然闭嘴，并露出震撼之色。
那白衣人却轻轻一笑：“所以什么？”
韩非眼皮跳动，艰难道：“所以，所有的一切，是于死亡中诞生，包括生命。
不对……虚空，虚空不在死亡之中。
时光，也不在……死亡，虚空，时光……”
在这一瞬间，韩非明白了，他悟了，他忽然知道，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三神殿。
因为，此三者，为混沌之始。
生命的法则，在层次上，比这三者，还要弱了一层。
但韩非隐隐感觉，还是有些不对。
若无虚空，时光便没有了意义。
若无生命，死亡也同样没了意义，所以，在层次上，生命要比死亡弱，死亡是生命的源头。
但是，在意义上，生命和死亡对等。
韩非：“所以，这世上根本没有死亡法则，有的，是死亡的无尽包容。
你用这种包容，创造了不死者，将死和生糅杂在一起……所以，不死生灵并不是真的死物，而是一种介于生和死之间的特殊生命形态。”
那一刻，韩非体内的永暗之脉，开始颤动起来。
只听白衣人道：“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了，一旦走上十方炼狱，就已经无法回头。
你悟了，所以……你再也不会死亡了。”5168/10834251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韩非和这个世界普通的姜临仙相处也有半年时间了。
半年间的一点一滴，自己似乎都还能回忆得起来。
可是，就在自己的面前，她竟然被一只低级的令人发指的钉螺，给钉死了。
自己堂堂长生境强者，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眼前。
这一刻，韩非的心情很复杂，他修的不是太上忘情，此刻有愤怒，有不甘，有对于这种轮回设定的疑惑。
“咻咻~”
“铛铛~”
还有钉螺从海面上射了出来，韩非手持钓竿，反手拍击过去。
纵然手中的钓竿，只是普通的那种，但是韩非的战斗经验又没有忘记。
所以，只是这种话钉螺的话，攻击方式单一，侥幸被其得手一次，便不可能有第二次。
“临仙，临仙。”
老韩这回不是神，姜临仙身体被洞穿，他也很无助，此刻是泪流满面，试图堵住姜临仙身上的血洞。
可那么大的伤口，岂是能堵的住的？
甲板上，一片血色，老韩在哀嚎，唐歌趴甲板上整个人都傻了。
韩非看向海面，却见有少许的行军水蝗出现。
“不好！”
韩非猛地将唐歌提了起来，冲着他喊道：“快，扬帆，离开这片海域。”
唐歌满眼泪水，身上好像一点力量都没有。
只听韩非喝道：“快点开船，要不然我们全都得死。”
完了，韩非喝道：“老……爹，水里有东西，这片海域不能久留。”
只是，韩观书仿佛失了魂一般，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只听韩非喝道：“娘已经遭遇不幸，你想我们两个也跟着一起？”
韩观书身体一震，他回头迷茫地看了韩非一眼，他心中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淡定，身上流露出一种很古怪，又很让人敬畏的气质。
但是，这种气质中，却带有许多的冷漠，这可是他娘死了啊！
“我来。”
韩观书虽然不舍放下姜临仙，但他知道轻重缓急。
有他帮忙，小船很快便驶离了这片海域。
附近的行军水蝗越来越多，韩非他们也发现很多船和他们一样，也在奔逃。
逃到一半的时候，韩非便看见一根长须，划破半空，说时迟，那时快，他凌空一击将那长须拍弯。
可惜自己手里只是普通鱼竿，而且也无法注入灵力，所以根本砸不断这虾须。
“触手虾？”
这长须一甩，朝韩非甩来，他的身体只是偏移了极小的幅度，轻松地避开了触手虾的攻击。
眼看着虾鳌都快挂在船上了，只见韩非单手撑在船边，整个人凌空一转，除了一只手，其他身体部位都快甩飞出船外，看得唐歌和韩观书头皮发麻。
唐歌：“韩非，韩非……”
“儿子……”
“不要过来。”
那瞬间，韩非借助身体的力量，猛然一蹬，将这触手虾给蹬下了船。
触手虾砸落水面，还激起了数道寒芒。
韩非脑袋一侧，一柄刀插在了他耳边的船体边缘处。
“刀鱼？”
正好，韩非眸中精光一闪，一把将那刀握在手中。
刀鱼的刀，还是一件很不错的武器，至少在渔夫境界的时候还算不错。
片刻后，天水村港口，汇聚了大量的船只，各处都是一片哀嚎。
有人高呼：“大家不要出海，千万不要出海，海里的鱼虾都变成了怪物了。”
有人癫狂：“死了，都死了……我儿啊……”
有人喊道：“快跑，都是虫子，海里都是虫子。”
在韩非他们附近不远处的一艘船上，有一具尸骸突然抽搐了起来，韩非见状，刚想出声提醒，就看见一道长影，突破破体而出，直接钻进了船上另一人的肚子。
“啊~”
一时间，尖叫声不断。
“蛇带。”
经历了逃命求生，韩观书似乎也稍微冷静了下来，他将船快速靠岸，抱着姜临仙，对着韩非和唐歌喊道：“上岸，快上岸。”
韩非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还在往回赶的船只，很多已经停在了近海处。
甚至，他看见，浪潮已经开始汹涌起来。
而且，此间天色也越发阴沉，海风开始呼啸，这一切无不预示着灾难即将来临。
在韩非他们逃到岸上时，身后已经形成一股高达一米的浪潮。
这浪潮在临海区域其实很小，但是这还只是刚开始。
而且最关键的不是浪潮本身，浪潮中，有寄居蟹被冲了上来，那些寄居蟹拥有很快的速度，借着浪潮冲到岸边，便开始对人群发起了攻击。
在这低武的世界，纵然大家都稍微有那么丁点实力，可是和海洋生灵去比，还是差得很远。
没人可以打破寄居蟹的甲壳，但它的爪子却可以轻易将人扑倒。
除了寄居蟹，还有一些海蝎，更是成片地往岸边涌来，不过转眼之间，近海区域，便被血色染红。
有人被蝎尾洞穿，有人被寄居蟹戳死，还有一条蛇带在乱窜，不过被人给敲死了。
有人大喊：“不好，海啸要来了，快跑，村里地势高，快往村里跑。”
有人哭喊着：“我爹被拽进海里了，就在岸边，谁能救救他？”
“爹，娘……你们在哪儿？”
几乎就是转眼间，一切都变了。
韩非皱着眉头，这似乎，并不完全是一个虚构的轮回世界。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人们的情感流露，怪物的袭击，日常的生活，一切都太正常了。
而且，自己所见之处，每一个人，每一句呼喊，每一个声音，都有其独特的情绪。
韩非知道大帝有本事可以独立塑造无数种类型的人物。
但是，这似乎没有必要。
要么，这个世界是轮回大帝编织了很久的世界。
要么，这个世界，其实不是轮回大地编织的，而是在历史长河中出现过，直接被截取过来一用。
韩非不禁想到了老娘的手段，当初说截取时光片段，可实际上，是让自己回归了十万年前。
而今，当这里出现那熟悉的生灵的时候，韩非就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自己一开始想象的那么简单。
轮回大帝，也并非只是让自己以普通人的身份再活一世。
韩非看了看身边的老韩和唐歌，心道，自己终究不再是小孩子了。
“既然你让我在这里活，那也得按照我的方式来活。
似乎，我之一生，一直都在战斗。
现在，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韩非这话，自然不是说给老韩和唐歌听的，他知道，轮回大帝在看着这里。
不管他希望自己领悟什么，或者自己应该领悟什么，但他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
换作幼年时，他会毫不犹豫地逃命，可现在，他不会。
只见，韩非一手拎刀，朝着最近的一只寄居蟹冲了过去。
老韩在连忙喊道：“非儿，你干什么，快回来。”
然而，韩非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
那寄居蟹以为韩非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个头还这么小，哪里能当回事？
只见它根本不躲，两根爪子竖起来，直接就朝着韩非勾来。
“噗噗~”
都没看清韩非怎么出手的，两刀忽闪，这寄居蟹的两根爪子被斩断，等它感觉到恐惧，想要缩回壳里的时候，韩非一刀已经直插入他的脑门。
虽然此刻韩非的实力只有五级渔夫左右，但是，他是人皇，实力堪比大帝，纵然只是五级渔夫，应付这些普通的海洋生灵，还是没什么问题。
一个被差点被寄居蟹戳死的少年，震惊地看着韩非，可韩非已经转身离去。
有人被蛇带钻进身体，正踉跄着想要呼救，旁人都在远离，只有韩非，三五步冲到他的身边，手中寒芒一闪，自他肚子上一挑，一个血洞出现，一条长蛇飞出。
“噗嗤！”
寒芒一扇，这条蛇带就被从头撸到尾，劈成了两半。
韩观书，唐歌，以及一些本准备逃逸的人，看见韩非的举动后，纷纷露出震撼的表情。
只听韩非用稚嫩的声音喝道：“尚有战力者，帮助一下身边的人。
这些海洋生灵的尸体，能带回去的最好带回去。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要全部退走。”
韩非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自己的话，他一阵冲杀，死在他手上的海洋生灵已经多达十多个。
在靠近海岸边的地方，因为船只拥堵，何小鱼一个人拖着两具尸体，脸上全是泪水，她想要将他们带回去，可是她还年幼，很弱小，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一个小姑娘，这个时候没有坐在船上哭哭啼啼啥也不知道，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韩非已经看见靠近何小鱼的一艘船上，有触手虾爬了过去。
“小心。”
却见韩非在船只间跳跃，脚下步法诡异，整个人宛若游鱼。
当一根触须甩向何小鱼的时候，只见寒芒一闪，相隔十多米外，一把刀掠过长空，直接将那触须切断，刀体就插在何小鱼身边的桅杆上。
韩非几个纵越，来到何小鱼身前。
在另一根触须甩过来的那一刻，他已经拔出刀来，单手扣住触手虾的一处甲壳，整个人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翻身，随即一刀，刺入触手虾脑袋和身体交接的地方，随着手上刀气一震，触手虾脑子给震成了一片浆糊。
何小鱼看着韩非跳跃而来，击杀了一只有人大的大虾，整个人都傻了。
韩非看了眼血泊中的何明堂，以及何小鱼的母亲，微微一叹。
他没和何小鱼说什么，拉起她就往另一艘船上跳。
“我爹娘还在船上，我不走……”
韩非喝道：“你不走，你也得死。
你死了，谁给他们报仇？”
报仇这两个字，似乎刺入了何小鱼的灵魂，她麻木地跟随着韩非。
期间有蛇带蹿向他们，韩非反手一刀，连看都没看，就将那蛇带从头到尾斩成了两段。
这一幕，被一些有心人看见，一时间都是惊为天人。
韩观书和唐歌，同样见证了韩非的实力，他们甚至觉得，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韩非么？
半日后。
海啸肆虐海岛沿岸近十余里，天知道在这次捕鱼季到底死了多少人，恐怕没人能算得清。
此刻，韩观书，唐歌，包括何小鱼，似乎都在等韩非的解释。
他们觉得这个人，似乎和自己认识的韩非，有点不太一样。
只听韩非道：“我有一个师父，号称死神，他暗中教的我这些。”
……
“咳咳~”
当韩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星海中的黑暗雾团中，有人不禁咳嗽了几声。
“呵！这小子，有点意思。”
轮回大帝：“死神大人，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您为何要让他入我这轮回。
就算没有炼妖壶，可凭韩非的实力底蕴，这种级别的上古历史，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我要的不是拦住他，我是要折磨他的精神，让他体悟生死离别……最后，让他感受一下，死亡……”
……
一年后。
韩非凭借掌握无数修行功法，诸多大术，依旧走体修一路。
虽然他这一次没有炼妖壶，但是无所谓。
因为他发现，这个低武世界，正在逐渐地改变，已经具备了自己修行的条件。
此刻，天水村的人口，几乎折了一半。
一场海啸，虽然没有淹没天水村，但是却让天水村，成为了一座孤岛。
韩非借老韩之手，推广了修行功法，战技，锻造等等手段。
同时，他的实力已经提到了八级渔夫。
不是他不想提升得快，而是他的资质太差了。
能有现在这个速度，已经可以算是天方夜谭了。
在韩非的带领下，唐歌等人进步飞快，渔夫也成了一个实力的代名词。
大家每日里，要么是去海边狩猎，要么就是修行，要么就是切磋战技，或者锻造器具。
韩非甚至想打造钓舟，可他没有浮空石，一切都是扯淡。
三年后。
韩非踏足大钓师境界，而今的天水村，韩非已俨然成为了一个年轻的领袖。
可是，天水村岛屿面积正在以每年近一公里的速度在消失。
所以韩非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要建立船队，想办法连通其他城镇。
没有钓舟，就只能用人命去填，去不断地开拓航线。
也正是开拓航线的时候，韩非遇到了龙鳗，七艘船，沉没了六艘，几乎全军覆没。
在和龙鳗战斗时，韩非眼睁睁地看着老韩被拍进了水里，他想救，可他若下船，最后一艘船也会沉没。
这艘船上，有唐歌，有何小鱼。
老韩在沉入海里那一刻，曾冒出头来，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去见你娘，好好活着，走出去。”
片刻后，韩非看着眼前的龙鳗尸体，一言不发。
唐歌同样悲伤，陪着韩非一起坐着。
何小鱼蹲在边上陪着两人，想要安慰，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韩非的心思其实异常清晰，这是一个由他做出的选择。
他不由得想起一重炼狱时和判官的对话。
他说：“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也没有绝对错误的选择。
在恰当的时候，做出了选择，便是最好的选择。
伴随着这些选择而来的是非功过，都是承受的代价而已。”
虽然他依旧坚定的保持同样的态度，但是精神上的折磨，却避免不了。
韩非大概已经知道轮回大帝的套路了，他会让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
“如果这样才能领悟死亡法则的话，我不悟又如何？”
可惜，并没有人回答他，韩非自嘲一笑。
是了，判官说错，从他开始进入十方炼狱时，就没法停下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果然，在老韩陨落后的两天后，他找到了新的陆地——碧海镇，并成功结实了天才修行者夏小蝉，洛小白，张玄玉，乐人狂他们，也重新认识了白老头，江老头等人。
当他们出现的时候，韩非当时就啐了一口。
虽然他知道这个轮回是假的，哪怕真的不能再真，这也只是上古的一段历史而已。
这些人并非真的夏小蝉他们，天水村和碧海镇应该也只是故意编撰的名字而已。
可是，不管他们是谁，但这些人，很可能真的存在过。
只是，按照轮回大帝的性子，他们都会死，会一个一个死在自己的面前。
事实便如韩非所料，在他试图打通天水村和碧海镇的航线时，何小鱼陨落了，死在了他的怀里。
“其实你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是我先说了出来……我喜欢你，我不想死……可……惜了……”
何小鱼死后不久，海洋的环境变得越来越危险。
原本林立的岛屿，此刻被海水阻隔，想要跨岛，简直难如登天。
有些岛屿，直接被海水淹没，那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归来。
韩非知道，属于海妖的时代，来临了。
如果按照时间去推算，此间人们甚至没有一个固定的修行体系，而且，海妖刚兴起，时间应该是处于诸神时代。
洪荒大地分崩离析，万族遭受灭顶之灾，神灵不在，神裔被封印，整个海界，甚至整片星海，都处于一个复苏阶段，这是一段空白期，是洪荒时代转向诸神时代的标志。
韩非的灵脉有限，虽然成长不会停歇，但速度没有那么快。
他能救的人，其实屈指可数。
所以，他建立了船队，重新结交了夏小蝉等人，率领着一支在海妖崛起的时代中，求存的船队。
对于凡人来说，这便是末日，死中求存。
最早一批跟着队伍出来的，自然是天水村的人，他们自己也知道，不走，终究会死。
于是，一支庞大的舰队，开始游走于碧海镇之下的各个岛屿中。
再到开辟出千星城航线，船队就愈发鼎盛。
和曾经的探险成长不同，韩非纵然有无数诸般修行功法，可是无论他如何尝试改变灵脉，寻求机缘，甚至他拿到了他想要的无数机缘，实力就是无法迅猛提升。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三百年，韩非不知不觉间就统御了千星城，可他依旧无法挡住一次又一次的海妖侵袭。
这三百年间，他只能眼看着千星城下辖数万岛屿，相继沉没，覆灭。
他也曾无数次地想要去探索千星城之外的巨型岛屿，可茫茫沧海，派出无数船队，他也未能再找到一座巨型岛屿。
终于，在三百年后的这一天，千星城只剩下了千星城，孤零零地矗立在海上。
人们的情绪跌落到了极点，太多太多的人，不想再抗争了。
这一日，海妖狂潮，再度来袭。
韩非高居城中，他赫然发现，这一幕，不就是昔年自己和夏小蝉经历的天荒城一战一样么？
举目望去，四海皆敌，此间人族，包括自己，多半会尽陨于此。
这些年，韩非已经习惯了死亡，他看着曾第一批追着自己的人，死伤殆尽。
他也曾无数次考虑过死亡的真谛，但每一次他都觉得，这个轮回世界，根本不是在教他死亡法则，而是在折磨他，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或者说，这轮回，在教他面对死亡。
此刻，四海皆战。
韩非想放弃，因为这一战，他们没有半点的胜算，哪怕有个万一的机会，他都会试一试。
可是，并没有这个万一，这就是死局。
但韩非不能说放弃，因为他是所有人的信仰。
韩非身边，唐歌已然成为一名骁勇的强者，只见他拍了拍韩非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尽力了，说实在的，如果早知道会是今天这个局面，我宁愿当初跟爹娘一起去。
至少，不用饱受折磨。
兄弟，打完这一仗，就可以休息了。”
韩非没有说话，看着唐歌离去。
张玄玉笑道：“非，说实话，我早就期望着能战死在海上了。
我有些羡慕那些已经战死的家伙，有点想念白老头他们了。”
乐人狂手里抓着十几串烤肉，一边咀嚼一边说道：“真可惜，以后吃不到了。”
韩非终于缓缓开口：“那就趁现在，多吃两口。”
乐人狂哈哈一笑：“差不多了，希望待会儿能够好好地睡一觉，梦里面什么都有。”
洛小白深深地看了韩非一眼，平静地说道：“走了！如果有机会……你试着自己闯出去看看。”
韩非眼皮微动，夏小蝉轻轻牵起他的手：“我跟你一起。”
“好！”
杀戮，绽放成血色的花朵，血战一日，唐歌率先被淹没在鱼潮之中。
张玄玉，一人一枪，守一方，终究被海妖狂潮所吞噬。
纵然韩非知道，他们并非真正的自己认识的那些人，可毕竟相处了三百余年。
而且，不祥之战，岂不宛若而今的海妖狂潮？
若有一天，自己面对不祥时，也是这般无力，也终究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赴死？
韩非机械化的战斗，直至他发现，身边只剩下夏小蝉，而举目看去，再无一个站着的活人。
夏小蝉身体气机已尽，最后对着韩非漏出一抹微笑：“先走一步啦！笨蛋……”
当夏小蝉倒下的那一刻，韩非内心终于抑制不住地诞生出无法言喻的痛苦，以及狂燃的怒火。
那正是在那一刻，他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死者究竟为什么而存在，因为想继续活下去？
显然不是，当死亡伴随着身边，已经司空见惯的时候，自己是活着或者死去，其实都已经不再重要。
专修不死者，是为了继续修行么？
可修行为了什么？
永无止境的战斗，无数次的生死别离，这样的修行，有什么意义？
专修不死者，都有一个理由，死神也不例外。
他为何要创不死修行法？
或许，归根结底来说，恐怕还是无法做到太上忘情。
他创不死修行法，会不会是因为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人？
忽然，韩非开口道：“你为何没有选择死去？”
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被定格，一声平静而带有磁性的声音淡淡说道：“因为，他们总不能白死，否则我们的努力又算什么？
所以，我于死亡中诞生，欲杀至诸天的尽头。
我要他们随我一起，去求一个答案。”
下一刻，无尽的海妖狂潮，将韩非淹没。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涣散，四周诡异的安静，他什么都没有思考，但自己又好像存在。
韩非不知道自己还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如果一定要用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就是空冥，静谧，虚无。
他感受不到时间，感受不到生命，仿佛在星宇间流浪，看尽了星海中无尽的荒芜，偏又没有留下半点的记忆。
韩非似乎看见了两道光，想要去追随，他追随着那两道光飞了很远很远，但总是追不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似乎看清了那两道光的模样，两柄弯刀，似乎有些熟悉。
“希望……”
韩非仿佛突然间有了意识，他于这种混沌中忽然苏醒。
他还有路要走，他还要征战，他想起了那人说的话，那些人不能白死，总要有人去寻找一个答案。
也正是在这一刻，好像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这无尽的荒芜和静谧之中。
只听那人淡淡地说了一句：“感受到了吗？”
“嗡~”
那一个瞬间，韩非豁然睁开了眼，感觉一切力量的回归。
在他感知回归的那一刻，眼前的身影从模糊变成了现实。
在他的眼前，是一个负手而立，背对着自己的白衣男子。
那人淡淡道：“希望之火？
你比我预想中醒来的要早。”
韩非猛然回神，那三百年经历，似历历在目。
而之前那虚无混沌的感觉，同样在心头萦绕。
那人声音悠悠再道：“你感悟到了什么？”
韩非努力平复内心，心神震动，缓缓开口：“死亡，是没有法则的。
死亡，是一种状态，是一片混沌，而这种状态，是永恒的不死，却又如同死去。”
“还有呢？”
韩非眸中的光，越来越亮：“死亡，并非是一切的终结，反而像是一切的开始。
天地间，本没有法则，因为有了开始，才有了法则，有了大道……所以……”
韩非忽然闭嘴，并露出震撼之色。
那白衣人却轻轻一笑：“所以什么？”
韩非眼皮跳动，艰难道：“所以，所有的一切，是于死亡中诞生，包括生命。
不对……虚空，虚空不在死亡之中。
时光，也不在……死亡，虚空，时光……”
在这一瞬间，韩非明白了，他悟了，他忽然知道，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三神殿。
因为，此三者，为混沌之始。
生命的法则，在层次上，比这三者，还要弱了一层。
但韩非隐隐感觉，还是有些不对。
若无虚空，时光便没有了意义。
若无生命，死亡也同样没了意义，所以，在层次上，生命要比死亡弱，死亡是生命的源头。
但是，在意义上，生命和死亡对等。
韩非：“所以，这世上根本没有死亡法则，有的，是死亡的无尽包容。
你用这种包容，创造了不死者，将死和生糅杂在一起……所以，不死生灵并不是真的死物，而是一种介于生和死之间的特殊生命形态。”
那一刻，韩非体内的永暗之脉，开始颤动起来。
只听白衣人道：“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了，一旦走上十方炼狱，就已经无法回头。
你悟了，所以……你再也不会死亡了。”5168/10834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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