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耳畔忽然传来哼的一声。
回头看时,却看到藤田刚铁青着脸,站在离他们不到十米远处。
不过今天晚上的藤田刚没有穿和服,而是穿了一身笔挺的军装,肩膀还有领章上挂的赫然是少佐军衔。
在藤田刚的身边还有几个日本军官。
其中军衔最大的是一个大佐,另外几个是中佐。
钟毅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那个大佐军官的脸上。
这个大佐就是梅机关的机关长影佐祯昭,钟毅在史书上看过他的照片。
这小鬼子在上海主持梅机关长达将近四年时间,在此期间,制造了无数血案,也残杀了大量的我党地下情报人员以及军统情报人员,可谓是两手沾满同胞的鲜血。
霎那之间,钟毅心下便生出强烈的杀意,此时此刻,他是真想不顾一切拔枪杀了影佐祯昭,杀了这个两手沾满同胞鲜血的冷血屠夫。
但是很快,钟毅就把这股杀意压了下去。
影佐祯昭是一定要杀的,但不能在这杀。
在这里杀,只会白白的赔上自己的小命!
钟毅的凝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影佐祯昭却仍旧感觉到了。
影佐祯昭便不免有些困惑,这个米国人,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大的敌意?
不过很快,影佐祯昭就释然了,因为藤田刚已经大步走到了钟毅面前,然后隔着几步恶狠狠盯着钟毅。
“米国人!”藤田刚杀气腾腾的道,“今后出门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
钟毅闻言哂然,谁小心谁?你们这群无知的畜生,死到临头了还敢嚣张。
康茂德身为米国公使,自然不会坐视本国公民受威胁,但他没有跟藤田刚一般见识,而是径直走到影佐祯昭跟前,道:“影佐先生,你们是在威胁米国公民的安全吗?”
“不是,绝对没有这回事。”影佐祯昭摆了摆手,又对藤田刚说,“藤田君,还不赶紧向康茂德公使以及乔治先生道歉。”
说到这,影佐祯昭还特意看了钟毅一眼。
这老鬼子也已经看过大晚美报,所以知道乔治的大名。
藤田刚却只是闷哼了一声,根本就没理,而是昂然走进了饭店。
影佐祯昭脸上便掠过一丝尴尬,该死的,特战大队的这些混蛋,真是不让人省心。
当下影佐祯昭跟康茂德赔礼道:“公使先生,我替藤田君向您还有乔治先生赔罪了,藤田君就是个武夫,还望你们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康茂德闷哼一声,扭头就走,大国使节就要有大国使节的气场。
钟毅也是鼻孔一天,摆出一副倨傲的样子,跟着康茂德扬长而去。
只有沙逊脱下礼帽,冲影佐祯昭微微鞠躬,然后跟着走进了大门。
目送康茂德三人先后走进大门,跟在影佐祯昭身后的须贺彦次郎便忍不住说道:“这些米国人,真是太嚣张了!”
“但是人家有嚣张的资本!”犬养健凛然道,“米国无论人口还是综合国力,都要远远超过我们日本,尤其是工业产值,几乎十倍于我们,所以我坚持认为,能不招惹米国还是不要招惹他们的好,至少在没有彻底消化满洲之前,绝对不能招惹米国!”
“犬养君何必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家威风?”须贺彦次郎不以为然的道,“米国的综合国力或许比帝国强大,工业产值或许十倍于我,但是单论军事实力,却是帝国占优!陆军就不说了,既便是海军,也是帝国占据明显优势。”
“这只是明面上的实力,除了明面上的实力,还有暗藏在水面下的实力。”犬养健摇了摇头,忧心忡忡的道,“一旦日米开战,一旦米国的战争机器全速开动,他们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打造出远超帝国海军的强大海军!”
须贺彦次郎说道:“你这是危言耸听!”
停顿了下,须贺彦次郎又道:“正所谓十年陆军、百年海军!要想打造出一支强大的海军,没有百年以上时间的沉淀,是绝无可能办到的!”
“须贺君,你这是唯经验论!”犬养健道,“当年西班牙舰队击败荷兰舰队时,可曾有过百年沉淀?后来的英格兰舰队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时,又何尝有百年沉淀?没有!所谓的百年沉淀根本就不存在!事实就是,国力强了,军力自然就会崛起!”
须贺彦次郎还要继续反驳时,却让影佐祯昭给打断了:“行了,你们不要争了,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走啦。”
说完,影佐祯昭便昂然直入。
犬养健跟须贺彦次郎相视一笑,鱼贯而入,刚才的争吵虽然激烈,他们两个的观点也是南辕北辙,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交情。
……
与此同时,在永胜里同文书店。
夜色已深,同文书店已经打烊,但是在书店的里间却仍旧亮着灯。
“老阳同志。”张莉神情严肃的对阳老板说道,“这批货至关重要,你一定要想办法在十点钟之前送到根德里。”
阳老板道:“送到根德里之后呢?”
张莉说道:“送到根德里之后,就会有人接应,后面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明白了。”阳老板点了点头,又对张莉说道,“张莉同志,待会你从后门走。”
说此一顿,阳老板便关了电灯,戴上宽檐礼帽,再挎上公文包从前门出了书店。
顺着天津路往西走没多远,便到了巡捕房九所,守门的巡捕便立刻笑着打招呼:“阳老板,又来找阳警长啊?”
阳老板麻溜的奉上一根哈德门,笑着问道:“我兄弟在吗?”
“在呢。”巡捕接过香烟叼嘴里,热情的道,“刚巡逻完回来。”
“谢了。”阳老板跟巡捕道声谢,脚步轻快的走进巡捕房九所。
片刻之后,巡捕房九所仅有的一辆厢式警车便轰鸣着开了出来,守门的巡捕赶紧抬枪警礼,再目送警车远去,心里却暗忖道,有个做生意的兄弟就是好啊,今天晚上,阳警长一准又是走私捞外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