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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以简驭繁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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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夷月道:“你以为我是傻子么?公琦的剑法,我早都看得熟了。他在杭州这么多天,我跟他动手还少么?他既有好招妙招,为什么不早早使出来,非要到今天才使?你说!”

  这一责难还真不好推脱,楚青流道:“你们在杭州动手,那只是比武较技,你既不想真正伤他,他何必要使这种精妙招数伤你?今天是呼延除过于相逼,公师兄才不得不使出绝招险招自救。我跟姑娘也多次动手,难不成我的招法你全都能知道?只怕未必吧?”

  如此辩解,虽说有力,终究是狡辩,还暗含些许嘲弄。他此时已有五六分酒意,说话也就少了许多顾忌。

  呼衍除道:“楚青流,是你传的招式你就说是,不是你就直说不是,这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楚青流道:“你既强拉公师兄比剑,就该知道,纵然是比武试招,也会有死有伤。能赢得起,还要能输得起,那才算是汉子。”终究还是未说是与不是。

  苏夷月道:“你暗传公琦剑招,不过是想叫公琦乘比武杀了呼衍除,挑动义血堂与崆峒派两家不合,阻止结盟。你想得不错,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我也会去,还识破了你的剑招,更识破了你的诡计,会出手阻拦。”

  一语即出,满室骚动。楚青流昨日传招,只是不喜呼衍除的为人,想挫挫他的傲气,并无深远图谋。经苏夷月这么一解说,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他前日明说过不再理会三家联手的事,却又暗地里从中挑弄,这已经是小人行径了。

  楚青流不能不分辨,说道:“公琦不是义血堂的人,也不是开南镖局的人,他跟呼衍除两个,不论谁杀了谁,都不会妨碍你们三家结盟。我虽说不够机敏,这一点还是知道的。呼衍除他也知道,比剑这事,他与公师兄不论谁死谁伤,都不会妨害你们三家结盟,才会强邀公师兄比武,他总不会也想打破三家结盟的事吧?苏姑娘,你实在是想多了。”

  苏夷月道:“你跟瞿灵玓两个,联手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就无法不多想。你想借公琦之手,杀了姨兄,再借崆峒派莫大侠之手杀了公琦,挑动昆仑、崆峒两派先动手厮杀,来个釜底抽薪。崆峒派有事先退,则三家结盟这事也就算完了,就算勉强结了盟,又有什么用?乱人盟也就不难将咱们逐个击破,一统江湖,日后你还不是乱人盟的盟主么?不是昆仑派的掌门么?可惜的是,却叫我看破了你的诡计!”

  魏硕仁拍桌赞道:“苏姑娘,你这条计策果然高明得很,高明得很呐。二弟,我替你记下了,往后咱们就这么办。”

  楚青流不理会大哥胡闹,说道:“苏姑娘,我若真有此心,真有此能耐,何不索性跟公师兄多说几招?取了呼衍除的性命?为何只说一招?为何非要说你见过的招数?公师兄自幼用功,习学昆仑派正宗武学,跟呼衍除年岁又相当?能打赢呼衍除,这有何奇怪?在你眼中,昆仑武功就这么不堪?非得要败给呼衍除?崆峒派的武功就这么难于战胜?”

  胡搅蛮缠也不是什么难事,非不能也,乃不为也。

  走到厅中,拉过一张凳子,来到呼衍除对面坐下,相距不过比一条手臂略微远些,说道:“咱们两个,就这么坐着打一场。我要使的每一招每一式,全都是你见过的,都是昆仑祖师向崆峒祖师亲手使动过的,看我能不能赢你。我只用铁枝剑法,不用雪压天下剑法,不用冷峰连绵剑法。”这话与前日两人对比舞剑时所说已大有不同,有心之人自然不难听出其中的分别。向门外家人道:“取几把剑来。”

  细溯源流,楚青流毕竟是昆仑派出身,不能不替本派武功争点颜面。再说了,此时显点手段叫众人看看,也好叫崆峒派知道他们身后还有个昆仑派在,东进时,也就不会倾尽全力。至于杨、熊、莫、老梅小梅等人会作何想,随他们也就是了。

  家人取来剑,楚青流道:“徐先生,请你给呼衍除服些止痛药物,我才好跟他动手。”

  徐晚村道:“说得很是。”掏出两粒丸药,叫过江爰,命她送给呼衍除一粒,送给公琦一粒。

  呼衍除服下药丸,无言取过一把剑。楚青流这番不取长剑,取了一把同等的细弱短剑,说道:“我若用长剑,那就是不公平。”说着解下腰间袍带,将双腿扎牢在凳脚上,说道:“呼衍少侠,你发招吧。”

  杨震时、熊激光见识过楚青流近来身手,莫出英更是败在他手上过,且败得极为不堪,三人不自禁就要替呼衍除为难,却又不好出言阻止。呼衍除一再要找楚青流、公琦动手,此时人家答应动手了,怎么阻拦?再说了,每人心中,也都想看这场架能打成个什么样子。

  既然明言比的是剑招,呼衍除腿上又有伤,楚青流也就不能以内力压人,只能凭剑上招数说话,这可就难了。

  楚青流挥剑斜指,胸腹空门大开,显然是模拟适才城外那场打斗。

  呼衍除闭目沉想片该,左手虚出,右手剑身跟踪在后,缓缓刺出。毫不着力,更不求快,唯有如此才好让人人都看得清晰明白,看楚青流究竟怎样单凭老旧剑招胜他。

  楚青流剑身由外向里划摇,似乎是要拦截,兼斩他手腕,说道:“寒鸦回巢。”就这短短一划,却很明显顿了四顿。按剑理,每一止顿处,剑身都能瞬间前刺,攻向呼衍除。

  呼衍除剑身从左手下伸出,拦格来剑,左手依旧攻向楚青流胸腹。

  楚青流左臂直垂不动,右手剑身向前划弧,说道:“喜鹊离枝”。四字说完,剑尖已抵到呼衍除胸口。这个时候,呼衍除手臂也已触碰到楚青流外衣。

  分别在于,楚青流端坐不动,呼衍除身子前倾,似乎是自己撞到楚青流剑上一般。呼衍除想再往前攻,身子必得还要前倾,楚青流则只需身子微侧,就能避开攻击,手中剑身还能照攻不误。其间的区别,内行之人自然全都明白,才知道他左手直垂不攻,原来只是为了便于闪避。

  论起其中的道理,说穿了,也不过“以简驭繁、以无胜有”八个字而已。

  呼衍除这一招“鱼过龙门”,若是用于近身搏斗,且情势逼处到了那种境地,一用出来必能得手,确是妙招。但崆峒派玲珑剑法将这一小路招式当成一大剑招来用,未免就有小马拉大车之嫌。

  他两手交扭,中途变招或是续发后招都很是不便,若在平时,还可借助身法步法补足,一旦坐下来打斗,此一弊端便尽显无疑。换句说说,若是真正打斗,脚法身法能够尽情施展,呼衍除绝不会如此轻松受制。

  楚青流使的这两个半招,自然与说给公琦的三个妙招全无关联,纯是昆仑派正宗嫡传剑法。

  比过这两招,楚青流身下凳子离地向后跃起三尺多远轻轻落地。楚青流解开凳脚上腰带,离身站起,说道:“苏姑娘,这就是昆仑武功,你看清了么?我能做到的,拂众峰诸位师叔师伯也必能做到,公师兄也能做到。与你比剑,公师兄实在不愿显露太多昆仑武功,宁愿败在你手下。”

  呼衍除从座上站起,说道:“楚青流,我或许不是你的对手,但绝不会一招受制。你诓我与你坐斗,令我脚法身法不能施展,这才胜我。来来来,我拚去这条右腿不要,也要跟你再斗一场。”

  楚青流从下场之初就能将诸事想到前头,呼衍除事后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明白过来,悟性虽说不如楚青流,也算挺不错了。

  楚青流道:“呼衍少侠,他日你腿伤痊愈后,想找我切磋,我绝不推辞,今日咱们就到此为止。刚才坐着比划,我触到你,你也触到了我,只是平手而已,说不上谁输谁赢,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我的确知道几招破解贵派‘玲珑剑法’的招式,贵派也未必就没有破解‘铁枝剑法’的招式,这无关两派是否有仇,也不是说谁就要图谋谁。学武之人,遇到高妙招数,总要想着去破解,这跟弈棋是一个道理,正因为如此,武学才会日日演进。天下从来就没有不可破解的招数,所谓妙招奇招,也不过都是相对而言,这个道理,你必定也是明白的。今日是梅老伯为我送行,为江爰母女送行,咱们好好喝几杯酒才是。”说着就要转身回座。

  莫出英冷笑道:“昆仑武学倘若当真已高明到了眼中再无奇招的境界,你在贺兰山为何又会连两招都没能扛得下来?”

  楚青流如此做,无非是要当众灭崆峒派的威风,挫伤三方结盟的气势。则最好的应对法子,就是重提他当日这一惨败,也好让老梅小梅及杨震时、熊激光知道知道没藏飒乙的神威,坚定他们结盟之心。

  楚青流道:“不错,我在没藏飒乙手底下,没能扛得过两招,这是什么道理,我实在想不明白。不过莫大侠不要忘记了,就是这些在没藏飒乙手手底下扛不过一招两招的人,生生拿性命去拚,硬是将百多名人质从贵派手中救出,带回故乡。你们三家结盟后,将来这场争斗,也不过还是如此。想靠没藏飒乙一人对抗江湖上那么多帮派,还要他护佑你们的性命,你也真是想多了。战端一起,没藏飒乙到底能救护多少人,是先救护崆峒派的人,还是先护开南镖局、乱人盟这两家的人,只好到时再看了。”

  这番话,其实已有不少都是牢骚。是说开南镖局与义血堂不知死活,硬要跟没藏飒乙结盟,妄图从他手底下讨好处,也是打错了算盘。他能做的全做了,能说的也都说了,再要深说,便有挑拨离间之嫌,已是小人行径。

  他此时已有七八分醉意,索性回座又多喝几杯,说道:“苏姑娘,公师兄身上有伤,若有人想乘机取他性命,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若死了,这麻烦还真就不小,拂众峰上必定有人不会答应。所以说,你最好能分出点心思,多少看护公师兄一些。”这番话,是说给苏夷月听的,也是说给在场诸人听的。

  说完这几句话,告辞回到小院,放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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