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灵玓伸手入袋,掏出两个瓷瓶,打开来看了看,说道:“师哥,也是这女子时运太坏,我那神丹,给男人吃的还有不少,给女人吃的,却是干干净净,这却怎么好?看来唯有将她卖了。”
楚青流见她如此说,已知刚才给邱理因他们吃的放心丹、忠心丹乃是寻常丸药,只能糊弄一时,无法拿来给苏夷月吃。想及此,说道:“师妹,要想免除后患,只有杀了这女子。”说着用手掌在自己颈间一划。
瞿灵玓道:“师哥,你这话可真?你不是素来最怜惜美貌姑娘么?”她这是真不拿不准楚青流这话是真是假,才会有此一问。
楚青流道:“那就暂时不杀。看来,只有用咱们的老法子了,师妹,你跟她说就是了。”轻轻把这个难题推了过去。至于这个老法子是什么,只有天知地知,瞿灵玓知,他是不知。
瞿灵玓叹了口气,说道:“丫头,我跟你说,只要我听到你弄出了一丁点儿事情,我就让咱们阴山派的人,遍天下去传布谣言。不光说你的谣言,还说你们老观主的谣言,说你那个纪师伯的谣言,我就不信说不死你们。要不要我先说出一条来给你听听?”
苏夷月今晚也是遇到了冤家对头,刚才面对她娘文若谣,说起自己的栽赃计,只觉得妙不可言,经瞿灵玓这么一说,才知道栽赃也没那么容易。她此刻心乱如麻,却又不愿认输,唯有闭目流泪。
瞿灵玓道:“这丫头不傻,她心里早就明白了,就是嘴上不愿意答应,咱们給她留点脸面。师哥,你提起她,咱们送她回去,好人做到底。”
楚青流抓起苏夷月,两人不多时来到西院山门前,瞿灵玓抬手打门,待听到门内有了响动。瞿灵玓伸手解开苏夷月穴道,向楚青流一招手,两人转身隐没。
走出不远,楚青流拉下面上青纱递还瞿灵玓,说道:“瞿姑娘,咱们得去藏经阁见我师父,把这些事都说给,让他心里有数。”
瞿灵玓止步,摘下锦帕,说道:“楚少侠,我问你,若是吴大侠真的想娶文女侠,你怎么看?”
楚青流道:“这话我早已听人说过多次,只是还没听到师父的话,不敢确信。若是真的,自然是是件好事。若非有绝大的胆气的人,绝不敢做这种大有争议的事。”
瞿灵玓道:“咱们若是这就去见吴庄主,把刚才这番闹腾说给他听,你让吴庄主怎么想?这场好事只怕再也成不了了,你看是么?”
“咱们若是去见了他,又故意不提这事,也是不妥,已与说谎无异,这不是咱们这些人应该做的。所以说,今晚咱们最好不去见吴庄主,应该先想个法子,来促成吴庄主跟文女侠。”
楚青流道:“很是。”又走了片时,楚青流噗嗤一笑,说道:“瞿姑娘,去见师父,却不跟他提起路上苏家母女这番争执,这不是咱们这些人该干的事。但因此就不去见师父,好象也是不该,你说是么?”
瞿灵玓淡然道:“这其中还是有点不同的。”轻轻一笑,说道:“不过区分也不是很大。我住山下碟子冲上的王家店,明早你来找我,咱们到时再细说。”
次日楚青流起个大早,一路寻到王家店时,日头已经老高。碟子冲热闹许多,竟有三两分繁华,王家店是座热闹大店。店家将楚青流领到一个小院,瞿灵玓正捧着一杯茶在院里看花,见了楚青流,迎上来道:“楚兄来了?请屋里坐。”她今天身着素袍,不着一花一饰,弃却双河镇的富华不用,只是寻常装扮,楚青流只觉得眼前之人一双眼睛清亮照人,一望之下,让人胸中烦虑全消。
进屋落座,一名带剑侍女送上茶,楚青流喝了两口,说道:“瞿姑娘,你可想出主意了么?”
瞿灵玓道:“还没有。吴庄主文女侠这等人,绝不能容忍有他人在背地里操纵,无视老观主处事更是深不可测,若虑事不周贸然插手,反而会坏了事。我想了几个主意,细想起来竟全不合用,你有主意么?”
楚青流道:“我始终都没想过要设法促成这事,只想顺其自然,同时防备有人捣乱,也就没有促成的法子。你为何也会到衡山来?”
瞿灵玓道:“这事说来话长,咱们到路上再说。眼下这妙乙观里头,时时刻刻都能出事生变,咱们先得登门拜山,搬到观里去住,也好就近应对。”命侍女取来一把长剑,按过递给楚青流,换下他背上的柴刀。
另有一名使女拿出一个锦袱包裹,瞿灵玓接过交给楚青流,说道:“这是给无视老观主的礼物,有劳楚兄替我背着。”楚青流道:“瞿姑娘太客气了。”
出街市来到山路上,瞿灵玓道:“白草坡那场打斗,多亏楚兄拼死出手,我们才能反败为胜。我心里,还有咱们全盟上下,无不感念。”楚青流道:“这个曲鼎襄,敢用假书欺骗江湖同道,已是江湖上的一害,我能出一点力,也是本分,更何况家师跟令尊还有旧谊。瞿姑娘切不可再提此话,叫我难以自处。那个曲鼎襄,他也到了妙乙观。”
瞿灵玓道:“曲鼎襄的行踪,时时都有人盯着呢。不单是曲鼎襄,妙乙观里都有谁,我全已知道,咱们也不用去管他,只说咱们自己的。”
“照理,在光州时,我就该到包家去照看楚兄养伤----咱们不是还有旧谊在么?待你伤好了,我就跟你到九华山看看江南风光,拜见吴伯父。整天打打杀杀的,我也倦了。只是那里终究是包家,你又有个义妹还在,我就很是犹疑,只是让人送点药材去,想等你伤势大好,再去寻你上路,谁知西北家父又有了信来。”
“这个乱人盟,全由家父一手创建,这是不假。其实家父背后还有一个人,就是张元张伯父,张伯父可说是乱人盟的谋主、军师。这个张伯父,他的经历太多,要想细说,非大半天工夫不可,我以后再说给你听。”
“张伯父在大夏国做到了太师,大夏国皇帝拓跋元昊对他很是仰仗,可说是言听计从,这就引起了他们党项族人的不满。他们屡屡在夏国皇帝面前中伤张伯父跟父亲,却一回都没成功过。他们不肯死心,就设下了一条诡计。”
“石寒叔叔有个弟弟叫石温,石温叔叔好交朋友,爱热闹玩耍。他们就让人设法跟石温叔叔接近,成了好朋友。这次石温叔叔没跟咱们南下,他们就得了机会,他们约石叔叔到一处佛寺游玩,那是大夏国都兴庆府的一处名胜。”
“石叔叔到了地方,却没能见到那个朋友。僧人就说,那个朋友突然有事,要过上一个时辰半个时辰才能到,说他那个朋友已在院里摆好了席酒,让石叔叔先跟他走,坐下来慢慢等。石叔叔并不起疑,跟着僧人朝里走,来到几间房前,僧人就退开了,让石叔叔自己到房里去。石叔叔进了门,却并未见到酒席,也见不到一个熟人,只说是僧人引错了路,却也并未起疑。”
“正要退出去,里间走出一位西夏王爷,还有许多武士,他们就说石叔叔要行刺王爷,一起动手捉了石叔叔去,严刑拷打,想让他诬攀张伯父跟我父亲全是赵宋这边派过去的奸细。石叔叔宁死不招,他们将石叔叔脚筋手筋挑断,作践成了废人。然后捏造出一份供词,拿去给西夏皇帝看,说石叔叔受张元伯父的指使,图谋行刺王爷,削弱夏国国力。皇帝就下令,抓了张伯父去。”
“父亲传信过来,命咱们赶回西夏去,一来是避去赵宋奸细的嫌疑,也免去自立的嫌疑,二来也是想聚在一起想想办法。也实在没有什么好法子,只得冒险劫狱,救出石温叔叔。他们手里没了人证,那份供词也就没了用处,张元伯父这才出狱。”
楚青流道:“瞿姑娘,在双河镇跟你初次见面,我记得你说过,你是燕云十六州的汉人,怎会给西夏国办事,还都做了大官?”
瞿灵玓道:“我是燕云十六州的汉人,这半点都不假,张元张伯父,他也是中原人,他是赵宋境内永兴军华州华阴县人。咱们开创乱人盟,并非是要帮夏国的忙,那怎么会?赵宋皇帝不好?夏国的皇帝不也一样都不好?咱们跟西夏国,至多只是相互借用,他们借用咱们的力量,咱们借用他们的力量。”
楚青流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还得借用一国的力量?”
瞿灵玓道:“张元伯父,我父亲,吴昊叔叔,石寒叔叔,他们成立乱人盟,是为了搞乱大宋,扳倒赵匡胤一家,复兴大周国。”
楚青流道:“搞乱大宋?扳倒赵匡胤一家?”
瞿灵玓道:“不错。怎么了?”楚青流道:“没什么。”
瞿灵玓道:“咱们从牢里抢出石温叔叔,不敢把他藏在夏国,就带他去了你们望海庄。听庄上人说,吴伯父来了衡山,我也就来了,经过就是这样。好在来得还算及时,没误了事。”
楚青流道:“你们会不会去找开南镖局的麻烦?”
瞿灵玓道:“别说出了石温叔叔这事,就是没这个事,咱们也不会找你义妹家里的麻烦。不过梅家先收了镖局的生意,改成了开南物货,这事我知道,这可是他们自己的主意,没谁硬逼他们这么做。”
楚青流略微放心,说道:“那些吐蕃大僧、回鹘高手,怎也是你们乱人盟的人?”
瞿灵玓道:“咱们用人不分南北东西,不论是哪里的人,只要愿意跟赵宋皇帝为难,那就是咱们的好朋友。不过他们也只是明面上归属乱人盟,跟咱们也不是真正一条心,他们也只是想借咱们的名儿,让咱们給他们领领路,来中原捣乱而已。他们的算盘是,也不一定非要搬倒了赵家,只要能让西夏跟大宋打起来没完没了,打到死不可解,两败俱伤,夏国也就无力侵挠他们回纥吐蕃了,他们才最是舒心。当然,咱们也舒心。”
楚青流道:“你们都想搞乱赵宋,扳倒赵匡胤一家,却也是各怀异心。”
瞿灵玓叹气道:“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路数。你防着我,我也防着你,时时要防有人背后捅刀子,简直是一团乱麻,愁都能愁死个人。有时真想撒手不管了,干我自己的去,再也不管他宋朝夏朝,赵家还是拓跋家,还是那个郭家。却又有些舍不得,咽不下这口气去,见不得赵匡胤这无耻之徒的子孙在东京城里坐享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