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多迎迓,商场亦如是。
自从汪芝兰香消玉殒,死于唐朝辉手里。汪崇权父子二人自此洗心革面、奋发图强,短短一年多光景,接连吞并几十家镖局。将业务范围遍涵安徽、湖北、山东、河南、江浙等地;北至燕赵,南止湘粤。分号星罗棋布、如花遍开。
汪崇权生意红火了,交际的圈子自然也越来越广泛。凤阳府县尊温谦友乐见其成,常为座上宾。
原来的顺通镖局,也被汪崇权收入囊中,改做长丰镖局的分处。汪崇权偶有兴致便来此处小住几日,凭栏望月,悼忆往昔,只是神色中常有几分落寞之意,烙印在下人眼里。
佳宴上,美食珍馐罗列,琼浆玉液满盏。主座上坐着凤阳府县尊温谦友,下面依次挨着常师爷和捕头梁军。有汪崇权父子二人作陪,席间虽无歌舞尽兴,但攀谈融洽、互相吹捧夸赞,却也极是欢畅。
正吃的高兴,忽见仆人跑了过来,对汪崇权说道:“老爷,门外来了个道士,在那叫唤。”
汪崇权停杯问:“所为何事?”
“他说这里风水不好,妨碍主人家,特来化解。”
汪崇权听完冷笑,道:“我从来不相信这些,这里还有县尊大人在,没功夫与他纠缠,给他些银子,打发走!”
仆人答应一声,去后不久,复又折回身道:“老爷,那道士赖着不走。嘴里胡说八道,甚不恭敬。说若不找贫道化解,三个月之内,主人家必有血光之灾。”
汪崇权怒道:“岂有此理!”
温谦友忙劝说道:“汪总镖头息怒,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如叫他进来看看无妨。”
“叫他进来!”汪崇权从善如流的吩咐仆人道。
俄顷,只见一个头顶紫金冠,身披鹤氅,手持一柄牦牛尾巴做的拂尘的道士飘然跟了进来。初见权贵,便扬声唱了个大诺:“无量天尊,贫道娄真羽这厢有礼了!”
汪崇权眉宇之间似有余怒未消,淡淡地应了一声,问:“不知道长仙乡何处,在哪里修行?”
道士道:“贫道乃祖籍山东蓬莱,现在茅山元符万宁宫奉祀。今日偶然路过此地,我以望气法观之,见这宅中阴气缭绕,其中必有鬼魅作祟。我等修道之人,已降妖除魔为己任,故而出言相告。”
汪崇权肃然道:“原来是世外高人,失敬失敬!这座宅子我已居住多日,并未曾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不知道长何出此言?”
“居士虽然是厚福之人,但毕竟是肉眼凡胎,怎能知晓阴阳冥事。敢问居士,此宅两年之前是否发生过家破人亡的惨案?”
汪崇权变色道:“道长何出此言?”
道士道:“我观此宅,虽然风水俱佳,但于东北角隐隐却有鬼气渗出。我观居士面相,实乃是大富大贵之人,此劫断不会应在居士身上。然而居士虽然宅心仁厚,但善良之人,容易被魑魅魍魉利用。眼为田宅宫,我观居士双眼之上有些青灰之色,所以断言此宅中有阴魂为祸。今日不除,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汪振丰低头凑近汪崇权耳边,细声道:“两年前,东北角,鬼魂。爹爹,难道是……”
话未说完便被汪崇权剜了一眼,他斜睨着看着道士,若无其事道:“鬼神之说,向来虚无,道长何必巧言令色、耸人听闻?”
“居士若不相信,可随贫道漫行此宅,贫道可将凶物擒来证明。”
“左右无事,既然道长不辞辛苦,汪某便陪你走走也无不可,只是你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汪某需的怎么责罚你以安抚我家人心。”汪崇权盯着道士质问道。
“无量天尊!”道士吟了一嗓子搭话道:“如果贫道看差半分,有何颜面在元符万宁宫继续奉祀一职!”
“好!”汪崇权说完起身,向温谦友作揖道:“还请县尊大人随我做个见证,莫要说汪某冤枉了好人!”
说话间五人已起身离座,随在道士身后,向顺通镖局内宅(现长丰镖局分处)走去。道士路过一处,讲解一处,剖析房屋的坐向、装饰,风水吉凶好坏,滔滔不绝。
稍顷便来到宅子的东北角处,道士擎着罗盘,低头端详半晌,指着曾经的废弃的祠堂,道:“凶物便藏匿于此处地下,何人敢入内取出?”
问一遍,不见有人答应。道士连问三次,众仆人皆噤若寒蝉,不敢吱一声。
汪崇权怒道:“凡入此间寻得凶物者,赏银三十两。”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精壮的汉子闻言,扔掉手中的扫把,大步流星迈到门前,抬起一脚闯将进去。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过后,不多时果见他怀中抱着个锦盒走了出来,递给那道士手中。
道士脸色凝重地说道:“便是此物了。待贫道开坛做法,将藏匿在其中的鬼魅诛杀。”
道士说完,脚下踏着七星,手中捏着诀印,口中念念有词低声吟诵。
念了一会儿,果见那置在地上的锦盒“哆哆”的抖动不停,似有生物在匣中挣扎一般。
围观的仆人忍不住靠拢在一起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怪不得我总觉得这座宅子里阴气森森的,原来有鬼怪作祟。”
“你还说呢,有一天晚上我一时内急来这里屋脚下小解,忽然听到了吗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里面悲悲切切的呜咽,把我吓得尿都憋回去了,裤子都没提。”
“哎!这鬼怪怕不是柳夫人的冤魂吧。”
……
道士越念越快,忽然戟指如剑,指着锦盒舌绽春雷一声暴喝:“赦!”
刹那间,锦盒仿佛失去了生机,归于沉寂。
道士抬手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将锦盒弯腰捧起,托着递到汪崇权身前,道:“这里面原本藏匿着一个凶物,因为执念太深,附于此中,如今已经被贫道驱除!”
汪崇权道一声:“有劳仙长!”
伸手打开锦盒,只见里面躺着一尊两尺见方的羊脂白玉雕,如来盘膝端坐在莲花台上,右手捻指如兰,食指与拇指中间扣着一颗鸽蛋般大的珍珠,下面两排是诸天菩萨、佛陀,通透莹润,做工十分精细,没有丁点瑕疵。
汪崇权望着匣子中躺着的宝贝,显得有些老迈昏聩,脑筋不甚灵光地询问着身边的人:“这……这是什么?”
汪振丰截然相反的描述道:“玉,上好的羊脂白玉,爹爹,这莫不是雷音传法吗?”
说出的话语,像是投进池塘里的巨石,瞬间激起了众人的情绪。
汪崇权一马当先的将锦盒揽到自己怀中,不住地伸手在雷音传法上摩挲着:“啊!还真是!呵呵……,雷音传法,想不到竟然被我找到了!”
常师爷盯着汪崇权怀中的锦盒,眼睛有些充血,语气中泛着酸气,假意的提醒道:“汪老爷,雷音传法乃是宸王爷心爱的宝贝。如今失而复得,应当早日物归原主!”
梁军瓮声附议:“依律该上交官府,县尊大人在此,汪总镖头快把雷音传法交给县尊大人保管吧!”
汪崇权涵养极好地赞同,说“理应如此,县尊大人,汪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县尊大人成全!”
“汪总镖头请说。”
“我汪家四代开设镖局,如今长丰镖局分号遍布,赏银自然看不上,遗憾的是汪家一直是个白身。宸王爷为了雷音传法曾许下高官厚禄寻找这宝贝的下落,如今水落石出,大人自然是要亲自护送这雷音传法去南昌进献给王爷的。如不嫌弃,还请大人去南昌的时候带上犬子见见世面。一则,略表汪家的敬意,鞍前马后服侍大人起居安危;二则,请大人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替犬子讨个一官半职。我汪家上下必将感恩戴德,念县尊大人的好处!”
温谦友面有难色地沉吟道:“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