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漫道,马蹄得得。
一条两山掩映的官道上,梅冠群领着吴永琪一前一后中间挟着马车不疾不徐的向南昌府赶去。吴永琪望着前方不远处一幢楼牌,道:“梅总管,前面不远处是驿站,兄弟们走了半日,嗓子里都淡出鸟来,不如在此歇息片刻再走吧?”
梅冠群点点头道:“也好!”
说话间几个人紧赶了几步,不到几个呼吸便来到了驿站门前。梅冠群翻身下马。杜腾等人也跟着跳下了马车。回身说道:“老家伙,下来歇歇脚!”
“哼!老夫堂堂一品大员,上辅天子,下御群臣,岂肯受尔等宵小要挟,任你摆布,快快杀了我!”
杜子腾鄙夷道:“聒噪!识相的给老子麻溜的下车,别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恼了老子,直接上手弄你下来!”
“你……你粗野匹夫!”
“放肆!怎么和孙大人说话的?立即向大人道歉!”梅冠群呵斥完杜子腾,一行走走到马车前,躬身向孙燧行了个礼,彬彬有礼地说:“兄弟们都是粗人,一路上招待不周,言语上多有冒犯,还请阁老见谅!”
孙燧冷哼一声道:“你别在老夫面前耍这种把戏,老夫朝廷倾轧半生,什么样的手段没有见过!”
梅冠群听了,脸上不免讪讪的有些尴尬。
吴永琪在旁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孙大人,我劝你还是少端些架子,我们这一路上对您老是客气的了。梅总管敬你是长辈,少有的正直之人,我们兄弟二人可是一介武夫,若非王爷交代,好不好一顿打,到时候丢脸的是您老!”
孙燧一听,顿时老脸有些法律,瞠目不知所对,点着手指道:“你……你们这群人渣败类!士可杀,不可辱!”
嘴上虽然不肯服软,身体却很诚实,混不着力的跟着梅冠群下了马车,大概是害怕这连个莽夫火气上头真的做了些出格的事,自己的一世英名可就要折戟当场了。
只得跟随着梅冠群进入驿站中,驿丁看了吴永琪的火票后,赶紧前前后后忙献殷勤,将四人的房间食宿安排的妥妥当当。
戎承瑾与胡奏分别后,几程风雨,数番艰辛,终于来到武当山脚下,这时已是隆冬十月,北风起时,漫天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戎承瑾望着山上耸立的宫殿,按捺不住满腔的喜悦,忘却了寒冷,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一步一步走将上去。雪花随着北风飞舞,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山上树上便已是银装素裹的一片。
戎承瑾顶风冒雪蹒跚而行,一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武当派的山门前,不禁喜上眉梢,忙伸手拍开山门,只见一个束发着冠的道人开了门,伸头探脑地问道:“你是何人?这时节来我武当山有何贵干?”
戎承瑾见问,慌忙行礼答道:“见过道兄,小弟乃是凤阳府亳县人氏,此番前来是为了拜师学艺的,请道兄行个方便上告虎皮真人,就说‘亳县顺通镖局镖头戎志武之子戎承瑾求见!”
那道人听说要见虎皮真人,不由得又细细的打量戎承瑾一阵,见他身上衣衫褴褛,面目红肿狰狞,蓬头垢面,心里面便有点不喜。心里想着戎承瑾多半便是抽油水打秋风之辈,打了个哈欠,神色慵懒道:“你说的太多了,贫道记不大清楚,再说我们大师伯正在清修,不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戎承瑾虽然家道中落,也不曾如此低声下气受过这种委屈。若是以往,早已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如今他迭遭变故,父母双亡,大仇未报,不敢恣意妄为,只得忍气吞声按捺住性子,抱拳作揖道:“请道兄上告虎皮真人,就说‘霍邱县戎志武之子戎承瑾求见!’万千重要,拜托了!”
那道人听了只得应承道:“好吧,我帮你通报一声,你就在这里等着吧!”说完,“嘭”地一声将门关上。
戎承瑾站在山门外,既不遮风,也不挡雨。山顶空气稀薄,风更冽,冷风阵阵吹来只冻得戎承瑾缩头呵手,全身哆嗦,左等不见踪影,右等也不来,一直等了一两个时辰,始终不见那道人前来答复,如同石沉大海,音讯全无。眼见天色越来越晚,戎承瑾万般无奈,只得又伸手拍门叫唤。
那道人开了门,见了说道:“你怎么还不走,大师伯说他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么戎志武,叫你快走吧!”说着便欲关门。
戎承瑾听了恰似抖头浇下一盆冰雪水一般,霎时间冰凉透骨,这才叫世态炎凉,思及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忙双手扒住山门。
那道人翻脸叱道:“你干什么?放手!”
戎承瑾哀求道:“麻烦道兄……再通报一声,说‘戎志武之子戎承瑾恳求见韩伯伯一面,承瑾身中唐门剧毒,如若韩伯伯不肯相见,承瑾也命不久矣,承瑾......承瑾就在此长跪不起,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武当山上!”
那道人冷笑道:“呵呵……,你倒是赖上了,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山上风大,一晚就能要了你的小命!到时候就算你没有中毒,只怕也冻成冰棍了!”
“既然你执意要跪,那你就跪着吧,就算你跪到明年大师伯也不会见你的!”那道人说完,见戎承瑾竟然置若罔闻,雷打不动不禁有气,也不深劝,冷笑一声,“哐当”又将山门关上。
只听得山风呼啸裹着雪花越下越大,中间偶有鸟儿叽叽喳喳的飞落,不一会也飞走了。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戎承瑾在风雪中跪着,只觉得身体渐渐地麻木了,没了知觉,天色愈晚,却依旧没有一个人来理会。雪花落在身上,渐渐地积起了一层,越来越多,直到把戎承瑾塑雕成一个雪人。
时光流逝,不知不觉间天色已大亮,一轮红日徐徐地爬了上来,映着山川大地一片洁白,恍如琼瑶仙境。
那道人起了床拿着木盆去排队打水梳洗,看见遇真宫宫内地上的积雪足有一尺多厚,不禁惊讶道:“呀!好大的一场雪!不知道昨晚那人是走了还是一直在外面跪着?”
这话恰巧被陆凌云的入室弟子陈云涛听在耳朵里,不禁诧异道:“什么那人跪在外面?”
那道人答道:“昨天有一个人穿的破破烂烂的跟叫花子似的,上山说来找大师伯,这大冷天雪下的跟不要钱似的,路都看不清,我如何爬着六七里的山路上紫霄宫。便回他大师伯不在,我劝他也不听,死皮赖脸地跪在外面不肯走,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陈云涛听了惊道:“呀!修道之人,怎么没有一点慈悲之心!”说完,放下木盆,踏步向外走去。
少顷来到山门前,推开门只见门前积雪突兀起一堆,陈云涛忙扒开积雪看时,只见戎承瑾已蜷缩着身子,倒在雪地中。陈云涛心里一惊,忙伸手试了试戎承瑾的鼻息,已是呼气如丝,若有如无,忙又伸指搭在戎承瑾脉门,良久方觉有微微跳动的迹象。
陈云涛心下欣喜,忙抱起戎承瑾往屋里走去。众道士见他抱了个人回来不免心下好奇,围着一圈问长问短:“陈师兄你怎么抱个死人回来?”
“陈师兄,他是何人?”
陈云涛将戎承瑾放在自己的床铺上,又把房间里生了火。见众人交头接耳、唠唠叨叨不绝,便吩咐道:“你们快别问了,云石,你快去大师伯房间里请他老人家过来,此人一直说要见他!”
那道士听了,答应一声便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