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沈公子来了。”琳琅轻声禀报。
顾莞宁随意地嗯了一声。
沈谨言很快走了进来。
这些时日,沈谨言穿戴颇为讲究。今日穿得是一袭天青色锦袍,玉冠束发,映衬得俊脸如玉。
只可惜,俊脸上没什么喜色,眉宇间隐隐有些颓唐。
看来,他今日出宫,又没见到顾莞琪。
顾莞宁不动声色地想着,口中并未多问,只笑道:“明日就是上元节。宫中会悬挂各式彩灯,不过,总不及外面热闹。你不妨去灯市转上一转。”
沈谨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了一声好。
顾莞宁继续不动声色地笑道:“京城的上元节素来热闹。尤其是灯市,更是令人难忘。你两年没回京城,心里也一定惦记得很。”
是啊,他这两年都在边关,心里总惦记着京城种种。上元节的灯市也是其中之一……等等!
沈谨言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然后眼睛亮了起来,语气轻快地说道:“姐姐说的是。我明日早些出宫去灯市。”又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到时候我定买一盏最好看的花灯送给姐姐。”
真是个傻小子!
那点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了。
顾莞宁心里暗暗叹息,面上却未显露,含笑点了点头。
……
萧诩归来之际,顾莞宁早已收拾了所有心绪。
这些时日,沈谨言像丢了魂魄一般,每日自以为未被人察觉地悄悄出宫。便是萧诩,也从身边人的口中知晓了沈谨言的异样。
“阿言近来是怎么了?”萧诩随口笑问:“莫非是有了心上人?所以偷偷出宫相会?”
哪怕是亲如夫妻,也有难以启齿的一刻。
顾莞宁默然不语。
萧诩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怎么了?莫非被我猜中了?阿言真的有了喜欢的姑娘?”
顾莞宁用复杂难言的目光看着萧诩:“应该是。”
萧诩被看的莫名其妙:“这是好事,你怎么会是这般反应?他喜欢谁,只管和你张口就是了。这天底下,总不会有他配不上的姑娘吧!”
还真的有!
顾莞宁继续沉默。
萧诩笑不出来了,敛容思忖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也是微微一变:“阿言这几日到底去了哪儿?”
顾莞宁终于张了口:“八方客栈。”
萧诩:“……”
顾莞宁:“……”
帝后对视,久久无言。
……
世上总有这么“凑巧”的事!
沈谨言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的是最不该喜欢的那个人。
顾莞琪的身份,瞒得了外人,瞒不过真正亲近的人,也瞒不过那些目光锐利心思敏锐之人。
定北侯府在帝后的支持下“指鹿为马”,众人是瞎子吃汤圆心中有数,没人敢诉之于口罢了。
没人说穿,顾莞琪几日后便离京。以后偶尔回京城,也无人会多事多问。从此以后,顾莞琪便是真的更名易姓,露于人前了。
偏偏沈谨言少年心动,对顾莞琪动了心……
定北侯府怎么可能接纳沈谨言?
顾海岂肯认他做女婿?
顾莞宁夹在其中,又该如何自处?
再者,顾莞琪曾是名义上的天子嫔妃。假死出宫,嫁给普通男子也就罢了。若是和沈谨言成了夫妻,以后岂不是要时常出入宫廷?岂不令天家成了笑话?
稍微一深想,萧诩也为此事棘手头痛不已,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顾莞宁轻叹一声:“这几日,我也一直在为此事头痛。一直犹豫该不该告诉你。今日你自己看出不对劲,我也不想再隐瞒。”
“阿言已经二十岁,生平第一次对女子动心。我是他的长姐,自不愿他伤心难过。可是,四妹身份太过特殊,便是我也不能轻易插手。”
“所以,我一直当着不知情,任凭阿言出宫去碰钉子。”
碰钉子?
萧诩眉头略略舒展:“照你这样说来,阿言只是一头热,四妹并未动心了?”
“我没见过四妹,不知她心里如何做想。”顾莞宁坦然道:“不过,以四妹的性子,若是半点不为所动,便会直截了当地拒绝。绝不至于避之不见。”
顾莞琪这般躲起来,自然是“有所动”。
萧诩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静默了片刻。
顾莞宁同样沉默。
过了片刻,萧诩才道:“此事你我都不便过问。便随他们自己吧!”
顾莞宁点点头。
……
帝后都是有城府之人,心中各自惦记此事,面上却未显露。
隔日上元节,一个设宫宴款待百官,一个在后宫设宴,招呼一众诰命女眷。定北侯府众女眷也都进了宫。除了年迈的太夫人留在府中,吴氏方氏携着儿媳都来了。
顾莞琪当然不在其中。
定北侯府里的丫鬟婆子们有模有样地扎了花灯悬挂,颇为热闹。不过,比起外面的灯氏,自是远远不及。
顾莞琪离京多年,还是在幼年时出过府逛过灯市。想着明日就要离京,不免心思浮动。爹娘都不在府里,无人管束,想到便行动。
顾莞琪行事也算小心,出府之时,带了十余个侍卫。几个丫鬟也一并随行。
晋州风气开放,女子露面是等闲事。在京城却不宜太过高调张扬。
顾莞琪穿戴简单,又戴了帷帽。薄薄的轻纱遮住了俏脸,垂至胸前。厚实的披风遮掩住窈窕的身形。
十分完美!
顾莞琪对自己的形象颇为满意,坐在软轿上,饶有兴致地掀起帘子往外看。
天色虽暗,路上行人却络绎不绝。
丫鬟们前后掌灯,侍卫们警觉地围拢在软轿周围,一派官宦千金出行的派头。普通百姓自不敢上前惊扰,却也没什么惊惧之色。随意瞥一眼,便移开目光。
京城乃天子脚下,是大秦最繁荣富庶之地。便是普通百姓,也自恃甚高,不屑于东张西望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顾莞琪看在眼中,不由得露出会心的笑意。
软轿在灯市入口外百米处停了下来。
此时灯市外的百姓川流不息,抬轿已寸步难行。
顾莞琪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软轿,笑着扫了一圈。然后,在人群中扫视到了一张清俊的脸孔。
顾莞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