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阳郡主是齐王嫡女,齐王世子的胞妹,吐蕃太子妃。无论哪一个身份,都足以治她死罪。
吐蕃国主经历丧子之痛和战败之耻,迁怒于乐阳郡主。这一路上,随行的吐蕃士兵得了严令,每日只给她极少的清水和食物,维持她不被饿死。
被饿了一月有余的乐阳郡主,瘦的几乎脱了形迹,面色蜡黄,两只眼睛大得骇人。再无半点当年灵秀动人的风采。
手脚被铁链密密捆住的乐阳郡主,全身无力地跪在地上,目中一片死寂般的麻木。
萧诩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乐阳郡主:“乐阳堂妹,数年未见,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这四个字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讽刺。
乐阳郡主死水一般的神色终于有了波澜,目中露出彻骨的恨意,嘶哑的声音里满是怨毒:“萧诩,你我早已是生死仇敌。何必这般装模作样虚情假意!”
“我父亲和胞弟皆死在你手中,可惜我没能为他们报此深仇大恨!”
“不过,你这两年日子一定十分不好过!边关打仗,死伤无数,你被国师下了巫术。堂堂一朝天子,竟会如此狼狈,想想都让我觉得心里痛快。”
说完,便肆意狂笑起来。
瘦削的脸颊不停抖动,笑声嘶厉而疯狂。
萧诩目光微微一沉,冷冷道:“齐王父子谋逆夺宫,是十恶不赦的重罪。你身为大秦郡主,竟挑唆吐蕃和突厥联合出兵攻打大秦,这才是背宗弃祖,天地不容!”
“成王败寇,我既已落到你手中,要杀要剐,任凭处置!何必多言!”乐阳郡主的身上不愧流着齐王的血液,到了此时此刻,既未崩溃也未求饶,反而冷笑连连,颇有些豁出一切的狠毒。
“想痛快求死?绝无可能!”
一个冷凝的女子声音,骤然响起。
萧诩看向来人,目光顿时柔和了几分。
乐阳郡主也吃力地转过头,在看清来人脸孔的刹那,目中射出无边恨意:“顾莞宁!”
……
顾莞宁缓步而入。
乐阳郡主满是恨意的目光一寸寸地刮过顾莞宁的脸庞。
一别数年,顾莞宁丝毫未见憔悴苍老,依然美丽明媚,风华灼灼。因长期执掌中宫,气势夺人,更胜从前。
就是这个女子,害了兄长萧睿的一生!
如果不是因为她,萧睿不会早早和萧诩翻脸成仇。
如果不是因为她,萧睿不会那般痛苦,甚至为了复仇,委身于吐蕃国师。做一个令人不齿的男宠。
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顾莞宁!
“顾莞宁,世上每日都有人死,为何你不肯死!”乐阳郡主目露恨意,咬牙切齿地挤出几句话:“老天真是不开眼,竟让你风光得意了这么多年!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你会陷入困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诩目光一冷,正欲张口,顾莞宁已淡淡说道:“便是有这么一天,你也看不到了。”
乐阳郡主:“……”
顾莞宁只一句话,便噎得乐阳郡主说不出话来。只用吃人一般的目光瞪着顾莞宁。
顾莞宁未再看她,对萧诩道:“你打算将乐阳关在何处?何时处死?”
乐阳郡主早知自己难逃一死,之前还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此时听到顾莞宁用漠然的语气提起处死她,心里忽地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寒意。
萧诩略一思忖应道:“将她一并关进天牢吧!她和吐蕃国师既是熟悉,便将她关在吐蕃国师的隔壁。”
也好。
顾莞宁点了点头,目光一扫,吩咐下去:“来人,将乐阳郡主关进天牢。”
乐阳郡主紧紧盯着顾莞宁,若目光能变成实质,这两把怒火早已将顾莞宁燃烧殆尽。
……
身为皇室中人,乐阳郡主自然听过宫中天牢的赫赫威名。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被关进这里。
她全身被铁链缚住,无法自己行走,宛如麻袋一般被两个身材壮实的宫女抬进了天牢。狼狈不堪,不必赘述。
外面还是白日,天牢里却阴暗森冷。一股混合着臭气和闷气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然后,一股浓厚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飘入鼻间。
乐阳郡主僵硬地扭动脖子,一眼看到了吐蕃国师。
遍体鳞伤体无完肤满身血迹的吐蕃国师躺在地上,身下一摊血泊,色泽发黑。再一细看,伤口处还有白色的蛆虫蠕动。
乐阳郡主空空如也的胃一阵抽搐,然后哇啦一声,吐了出来。
她自幼锦衣玉食,这几年又贵为吐蕃太子妃,何曾亲眼目睹过这等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
这一吐,便是翻天覆地,连苦水胆汁也一并吐了出来。
心里的惊惶害怕,也被这一幕可怖的情景勾了起来。
她也会被这般严刑折磨吗?
不,她是大秦郡主,是尊贵的吐蕃太子妃,便是死也该死得体面些……
黄色的胆汁吐光后,便是剧烈的干呕声。
惊天动地的干呕声,终于让昏迷过去的吐蕃国师有了一丝反应。她勉强睁开眼,无力转动透露,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乐阳?”
短短两个字,是大秦语言,只是发音有些怪异别扭。
乐阳郡主全身一震,不再干呕,抬起惨白如死人一般的脸:“国师,你……”
你什么?
你还好吗?
这还用问吗?看她这副凄惨得没了人形的模样,便能知道她的处境有多惨。
几个字哽在喉咙处,无论如何也挤不出口。
吐蕃国师没什么反应。她熬了近一个月的酷刑,每次到最后一口气咽下之前,行刑拷问之人便会停手。然后,便会有宫中的太医来为她诊治续命。之后,再被严刑拷问。
周而复始,便是铁铸的人也禁不住。
可她愣是熬到今时今日。或许是因为心里犹有最后的执念,想再见萧睿一面……之前隔壁有了动静,她一开始以为是萧睿。直到呕吐声传入耳中,迟钝的大脑才反应过来。
这绝不是萧睿。
她的萧睿,英俊逼人,冷静得近乎冷酷。绝不会这般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