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报喜的人,虽未到椒房殿来,可王皇后在宫中遍布耳目,很快便知道了郑环儿安然生下一双儿子的喜讯。
王皇后躺在床榻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纱帐,毫无睡意。
外面天寒地冻,椒房殿里燃了许多炭盆,一片暖意。
此时的王皇后,心却是凉冰冰的。
郑环儿居然安然无事,还生下了一双儿子……
怎么会这样?
齐嬷嬷和王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对催生孩子极有经验。既是出了手,万万不该有差池才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偏差?
万一元佑帝知道了她曾暗中出手,又会是何等反应?
光是这般想象,王皇后就已遍体冰凉。
翻来覆去大半夜,才勉强入睡。然后,做了一个梦。
梦中,元佑帝铁青着一张脸,张口怒叱:“你身为中宫皇后,竟暗中算计天家子嗣,到底是何居心?朕对你真是太失望了!朕要废了你的皇后之位!死后不得入皇陵!”
王皇后一个激灵,从噩梦中惊醒。
一身的冷汗。
她不能慌,一定要稳住。
无凭无据。哪怕是顾莞宁,也不能仅凭猜测就在元佑帝面前张口。只要她稳住手脚,她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皇后。无人能撼动她的皇后之位,无人能夺走她的风光荣耀。
王皇后定定神,张口:“来人,伺候本宫起身梳洗。”
几个宫女应声而入,撩开纱帐的刹那,俱都被面色苍白的王皇后吓了一跳。
王皇后本就年近五旬,此时满脸沧桑疲态尽显,愈发显出了颓唐的老态。
王皇后目光一扫,声音格外严厉:“放肆!”
宫女们被吓了一跳,齐齐跪下请罪:“奴婢斗胆,请皇后娘娘恕罪!”
王皇后冷冷说道:“来替本宫梳妆更衣。”
……
厚厚的脂粉遮住了彻夜难眠的疲惫,鲜亮的正红色宫装映衬得气色也红润了几分。梳妆后的王皇后,依旧像往日一般雍容高贵得体。只有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
刚用完早膳,元佑帝便到了。
一同前来的,还有昨夜留宿在宫中的太子。
太子一脸喜色,元佑帝显然也得了好消息,满脸愉悦的笑意:“皇后大喜,昨夜朕又多了一双皇孙。”
王皇后打起精神笑道:“不瞒皇上,臣妾昨夜便知道这个好消息了,高兴得半夜都没睡。今晨起来,精神不佳,把伺候的宫女们都吓了一跳。若不是着意地梳妆一番,今日怕是要惊到圣驾了。”
这番半真半假的自嘲,令元佑帝哈哈笑了起来:“朕的胆子比皇后想象中的大多了,皇后不必多虑。”
太子也未多想,笑着说道:“儿臣知道这个喜讯后,也十分高兴,这一夜只睡了两个时辰。”
王皇后和颜悦色地应道:“你膝下只有两子三女,如今又添两子,又是双生,委实是一桩大喜事。”
就在此刻,席公公进来禀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携太孙太孙妃进宫报喜。”
王皇后心里一紧,面上却是半点不露,笑如春风拂面:“快些让他们进来。”
……
片刻后,太子妃太孙顾莞宁一起进了椒房殿。
见了礼之后,元佑帝赐了座:“都是一家人,都坐着说话,无需拘谨。”
太子妃早已得了顾莞宁提醒,此时一脸的喜气:“多谢父皇赐座。”不等元佑帝询问,便主动说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郑氏不知如何动了胎气,竟然早产,又是难产,儿媳当时十分焦急。便领着莞宁一起进了产房坐镇。”
“后来情形危急,事急从权,便让徐沧进了产房为郑氏急救,好在老天有眼,郑氏的一条性命被徐沧从阎罗手中抢了回来。两个孩子也平安无事。”
“做得好。”元佑帝心情大悦,看太子妃也格外地顺眼几分:“孩子性命要紧,大夫进一回产房也无妨。”
“闵氏,这次应记你一功。”
王皇后立刻接过话茬:“皇上说的是,闵氏胸襟宽广,处事果决,堪为嫡母典范。一定要重赏才是。”
太子也看了过来,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自嫁给太子后,太子妃处处被挑剔,时常被嫌弃。像此时这般同时被帝后盛赞的,从未有过。
太子妃一时间既惊又喜,忙自谦道:“这都是儿媳分内之事,岂敢居功。说来惭愧,让徐沧进产房救人,其实是莞宁和阿诩的主意。”
元佑帝笑道:“都有赏!”
顾莞宁和太孙对视一眼,忽地一起站了起来,齐声道:“孙媳(孙儿)还有一事禀报。”
元佑帝对最宠爱的孙子孙媳十分和气,半开玩笑地打趣:“有什么事只管张口说就是了,这般慎重,倒让朕有些紧张了。”
王皇后心中一紧,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顾莞宁从容悦耳的声音在椒房殿里响了起来:“昨天下午,孙媳和殿下一起在杜鹃树下闲话,偶遇了出来闲转的郑美人。殿下不喜被人扰了清净,当时便和孙媳一起离开了。没想到,到了晚上,就传来了郑美人早产的消息。”
“当时,孙媳心中既惊又怒。此事实在蹊跷,倒像是冲着孙媳和殿下来的。因此,孙媳和殿下和母妃商议一番后,便去了郑美人的院子。”
“万幸郑美人母子平安,总算能洗清孙媳和殿下的嫌疑了。否则,若有差池,孙媳和殿下也无颜进宫来见皇祖父皇祖母了。”
太孙也肃容道:“有句话孙儿不吐不快。齐嬷嬷王嬷嬷是皇祖母派去照顾郑氏的。郑氏忽然早产,和她们两个怕是不无关系。昨晚情况紧急,孙儿来不及禀报,便擅作主张,将她们两个先关押了起来。”
听到这儿,王皇后的面色未变,双手却悄然用力地握紧。
果然是他们夫妻两个捣鬼坏的事……
元佑帝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扫了王皇后一眼,然后沉声道:“你们怀疑齐嬷嬷王嬷嬷,可有凭证?”
顾莞宁坦然道:“没有,一切都只是我和殿下猜测。”
元佑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