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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 坏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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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妞迎着哥哥那双威胁的目光,自然不可能会真的害怕,但亦不想继续挑战哥哥的那根脆弱的神经。虽然哥哥装得很凶,但她心里却很是清楚,他就是做做样子而已,不会舍得真将她怎么样。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已然看穿了一切,在些小得意地瞟了林晧然一眼,然后便是继续吃饭。今天的饭菜味道很好,让她的胃口太开。

  林晧然却不知虎妞所想,看着这个野丫头乖乖埋头吃饭,心里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已然掌握了一切。尽管他并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者,但突然间有种一家之主的感觉。

  吃过饭后,虎妞仅是呆了一盏茶的功夫,换上了捕快的衣服便是大摇大摆地出去巡逻了。跟着林晧然形容得很像,她似乎真将家里当成了旅馆,这里只是一个吃饭和睡觉的地方。

  面对着这么一个野丫头,林晧然亦是放弃治疗了,在花厅跟着孙吉祥喝过茶后,便回到签押房处理着种种的事务。

  现在离春耕还有段时日,倒不需要担心什么自然灾害,亦不用时时念叨着风调雨顺。但也要为着春耕做准备,得进行征徭役、兴水利等工作。

  这终究是一个农业社会,水利关乎着一府的税收,亦关乎着百姓的日子。

  虽然几万两的税收让林晧然打不起多大的精神,但若明年夏粮真是歉收,那会衍生出一大批问题,甚至会出现饥荒。

  亦是如此,他关注着辖下五县的水利情况,该修则修、该建则建,工作并不打算敷衍了事。

  在处理完手头上的公务后,他除了喜欢读一些历史书籍外,还会细读朝廷邸报和《谈古论今》等。

  朝廷邸报涉及两京十三省,稍微大点事都会见报,但内容都较为笼统。只是告诉你有那么一件偷鸡摸狗的事情,不会有太具体的细节。

  只是看到“请汰各监局人匠”的公文见邸报,却不由得苦笑连连。

  且说大明财政窘迫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哪怕嘉靖已然将国库当成内库来用,但亦是有用尽之时,堂堂的九五之尊亦得为钱财而烦恼。

  话说,嘉靖问计于严嵩,严嵩这只老狐狸先将责任推给了户部,指责户部不擅于理财,这才致使大明财政窘迫,然后提议“裁革冗费,追征地方欠税,便可入数百万”。

  江浙是大明最重要的粮仓不假,拥有最肥沃的土地和完善的水利工程,整个大明当之无愧的富庶之地,但逃税亦是早已成风。

  且不论越来越多获得功名而免除税赋的田产,一些稍有些权力的富户简直将县官不当官,哪怕“三十税一”的税粮都不愿意缴纳。

  自古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但如今是“朝中有人好逃税”。不说下场毛毛雨就是水灾,三天不下雨就是干旱数月,能征税粮六成者的县官都能得到优评。

  亦是如此,纵使江浙是富得流油,拥有百万家财者不在少数,但征收上来的税粮却是越来越少。

  现在对江浙富户进行追讨,确实能够增加大明财政的收入。只是这个办法亦有弊端,那就是会致使当地官府逼迫贫穷之家,从而衍生家破人亡的惨境。

  正是如此,兵科给事中刘体乾上疏反对征收旧税粮,搬出了苏轼的观点“丰财之道,惟在去其害财者”,矛头直指老生常谈的冗吏和冗费二项。

  这冗吏并不是什么书吏,而是公务员的泛指,指那些领取朝廷俸禄的人员,即所谓的“害财者”。

  列举出来的数据亦是耸人听闻,汉代七千五百官员,唐代一万八千官员,宋代权冗至三万四千官员,本朝自成化五年武职已超八万员,加上文职共达十万余。

  “今边功升授、勋贵传封请封,机构添设,大臣恩荫,加以厂卫、监局、勇士、匠人等等,岁增月益,不可悉举,多一官则多一官之费。请严令各部,请革冗滥,将可减俸银无数。”

  矛头直指这些被誉为“害财者”的公务员,然而到户部进行商议这个方案时,却没有将矛头指向官员、勋贵、厂卫等,而是请汰“各监局人匠”。

  大明的工匠可分为轮班工匠、住坐工匠和军匠三大类,其中大部分都属于地方的轮班工匠,而住坐工匠和军匠则是服务于朝廷各类衙门和军卫所。

  前者的人数众多,且是自食其力,暂且不提。而后者便是此次朝廷要“征讨”的对象,因为住坐工匠和军匠都有着月粮或直米的待遇,朝廷要进行供养。

  洪武十一年,朝廷明文规定:“在京工匠上工者,日给柴、米、盐、菜,歇工停给”

  洪武二十四年,全国经济已经恢复,进一步规定:“凡在内府役作的工匠,量其劳力,日给钞贯”。

  永乐十九年,朝廷另又发出了一个按月支粮的法令:“令内府尚衣、司礼、司设等监,织染、针工、银作等局南京带来人匠,每月支粮三斗,无工停支。”

  ……

  当下的工匠待遇有月粮和直米的分别,月粮是按月发给的,只要有名额,并按规定服役,就得享受,月粮由工部支付。直米则是计日发给,在工有米,由光禄寺支付,等于伙食津贴。

  只是这些服务于各衙门的工匠,其实亦是过得不容易,他们都是凭着技艺而获取廉价报酬的普通百姓,为大明或是建房,或是造船,又或是造炮等,但如今却成为了大明财政问题的“牺牲品”。

  虽然朝廷上层是发现“冗员”的问题,知道大明的公务员人数过多,但这一个个官员却都在“装睡”,屠刀斩向了这些用劳动换取报酬的工匠群体。

  面对着朝廷的这一个决定,林晧然心里不由得轻叹一声,对于当下的朝廷深感无奈。

  因为这把屠刀挥下的结果,却不可能解决得了大明的财政问题,而会致使轮班工匠更受其累,衍生出新的弊病。

  一旦在京服务的工匠人数减少,那必然会致使衙门对轮班工匠的需求上升。

  跟着住坐工匠和军匠相比,轮班工匠提供的是无偿劳动。他们分散于地方,按着规定时间轮流赴京服役,只是上工之日没有收入,连往返京师的盘费都要自筹。

  离着京城较近还好,他们还能承担这种徭役;若离得较远的工匠,那就要变卖家财,甚至是卖儿卖女来筹集路费。

  亦是如此,跟着那些缴不起税的贫民很是相似,大明很多技艺精湛的工匠最终只能选择逃亡于山林,从而成为大明的黑户,或者直接沦为盗贼。

  有时不得不承认,朝廷看似做了很多有利于国家的事情,但最后反而不如不做。

  广东遭遇倭寇的事情亦是见了邸报:“倭入广东,屡犯揭阳、海丰,盗掠纵火,无恶不作,气焰乖张,民心惶惶。”

  邸报汇集两京十三省的大小事情,涉及的地方极广,但内容又过于简略。林晧然只能挑着重要的来细读,主要的研读对象还是京城和广东省,偶尔才会关注江浙那边。

  这期的邸报并没有过于重要的东西,很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翻完邸报后,林晧然喝了一口茶,又翻开了最新一期的《谈古论今》。

  这个由他一手创办的刊物,如今在大明的影响力是越来越大,销售量更是惊人。他们已经在多个地方已经建了分销点,销售网络由京城辐射到广州府,每期册数都能稳稳在十五万册以上。

  每期十五万册,这绝对是一项惊人的数据。若是将《谈古论今》比作是影视作品,那期期都是“爆款”,是绝对的票房保证。

  《谈古论今》不仅仅是经济效益惊人,它的政治影响力亦是日益壮大。他的未来岳父吴山的声望骤升,隐隐成为清流的领军人,呼吁他入阁的声音越来越高。

  另外,这《谈古论今》的最大看点还是造星能力。

  虽然现在的才子还是有些市场,但由于科举的关系,影响力早不及唐宋时期,明朝当下其实还是更重视于策论。

  到了举人这个层次,只有写得一篇好的策论,这才能更容易扬名,才能成为李白之类的风流才子。

  只是一篇好的策论实属难得,一般的士子的策论太过“理想化”,而老油条又是“马拍文”,很难出现有政见成熟的策论出现。

  另外,策论并没有评判标准,且不论时而政见相佐,很多策论根本无法分出优劣。更多还是靠着出钱举办文会“造势”,从而成为所谓的才子,但这种才子的水分却很大。

  只是随着《谈古论今》的横空出世,这翰林院修检厅便解决了这个问题,成为了最在威望的评判机构,且拥有让某个普通士子一夜成名的能力。

  哪怕林晧然远在雷州府,亦是知道谁谁写出了一篇好策论,是个如何了得的人物。

  只要文章上了《谈古论今》,当真是名扬天下,甚至可比拟于金榜题名了。亦是如此,京中待考的举人是如何的趋之若鹜,这便是可以想象了。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首页还是一首诗,在看到这首诗的时候,让到林晧然的嘴角微微地翘起。

  在远离京城数月,他亦得担心真被彻底遗忘,故而在回来前就跟着徐渭提及过,让他隔几个月得让自己“露露脸”。

  很显然,徐渭知道“露脸”是什么意思,故而将上次给他回信的诗作放了上去。

  “低调!低调!”

  林晧然看着上面的署名,却是嘴不对心,此刻心里涌起一股小小的兴奋感。起码在这首诗见刊后,京中的大佬不会将他彻底忘记,而且还让他这个林文魁得到“忧国忧民”的好声名。

  “《论盐政》”

  林晧然习惯性地跳过前面的文章,直接翻开那个幸运儿的文章,题目当即引起了他的兴趣。

  本以为又是言之无物,但通篇读下来后,发现这个策论竟然有几项可行之法。文章对大明盐政简直是一针见血,指出了当下种种弊病,已经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上乘文章了。

  值得一提的是,当下大明不仅是粮税减少,作为第二大税种的盐税亦是下滑。若是能够解决盐政的弊病,必然能够减轻大明财政的压力。

  亦是如此,难怪这篇文章能够脱颖而出了,并且成为这期《谈古论今》的新星。

  “广东高州?”

  林晧然看到竟然是高州士子,眼睛当即微亮,脑海便是闪过了赵东城的身影。他始终觉得,赵东城的才学是被远远低估的。

  只是一个呼吸后,他差点就从座椅上腾起来,连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般,因为上面的署名毅然是“广东高州江月白”。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几乎都要将这号人忘掉的时候,这货竟然是蹦了出来,且是带上了一个大明才子的光环。

  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这货在京城必然要出大名了。凭着他的才学以令人厌恶的相貌,定然会得到京中权贵的青睐,哪怕是严嵩亦要向他伸出橄榄枝了。

  说不好,他跟自己一般,会成为京中某位大佬的乘龙快婿。不过他隐隐记得,那货似乎跟江夫人的侄女订了亲,却不知道他会不会成为陈世美。

  此时此刻,林晧然终于明白,为他人作嫁妆是一种什么样的糟糕心情。

  他感到很是懊恼,觉得当初那块板砖还是拍轻了,真该将那人直接给拍死。现如今,让他这般冒头,终究是一个隐患。

  只是他很是不明白,江月白是中秋后启程赴京,按说要春节前后才能到达京城。但这货现在不仅到了,而且还投稿见报,老天真是瞎了眼。

  带着卒郁的心情,林晧然无奈地离开了签押房。

  才走到庭院,却是一惊,只见虎妞那个野丫头整个身子已经湿透,如同落汤鸡般走了回来,脸蛋还出现着闷闷不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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