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芊芊久违的琴声,在这冬夜之中奏响。琴音优美婉转,犹如春泉流淌,沁润人心。又如春风拂面,让人仿佛置身江南春色之中。
“哈哈,芊芊姑娘的琴艺果然不凡!”朱秀衣抿一口酒,脸上尽是沉醉之色。“让人迷醉啊……”
夏侯雷闻言哈哈大笑道:“那是先生没听过芊芊在西湖上弹琴,不是老夫吹牛,琴音一响,便皱起一湖春水!就连飞鸟都盘旋不去,让人仿佛置身极乐世界啊!”
“哦?”朱秀衣饶有兴致道:“飞鸟能听懂琴音也就罢了,怎么连湖水都会有反应呢?”
“湖水虽然听不懂芊芊的琴声,可是水里大大小小的鱼儿,一听到她的琴声,就争相浮上水面,欢腾跳跃,当然就皱起一湖春水了!”
“哈哈哈!”朱秀衣闻言,摇头大笑道:“妙!妙!芊芊的姑娘的琴艺妙,二老爷的这张嘴更妙!”说着他夹一筷子醋鱼,先是尝了一小口,登时眼前一亮道:“正宗!”说完他便微眯着眼,一边品尝着桌上的江南美味,一边欣赏着柳芊芊的琴声。
“……”夏侯雷看着沉醉不已的朱秀衣,又朝着修颈微垂、纤手抚琴的柳芊芊看了一眼,眉头不断拧起放松,最终一咬牙,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得,对朱秀衣低声道:“这桌菜都是芊芊亲手整治的!”
“哦?”朱秀衣一愣,不由羡慕道:“芊芊姑娘琴弹的好,还有这手好厨艺,二老爷福气啊!”
“既然先生喜欢,不如就让芊芊去伺候先生的起居吧。”夏侯雷心头滴血,面上却含笑对朱秀衣道:“先生多年孑然一身,老夫看着都不忍心。”
夏侯雷话音未落,那厢间,柳芊芊的琴声已乱。
“万万不可!”朱秀衣也是脸色微变,连忙摆手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在下想要一饱耳口福,以后多来叨扰就是。”
“先生可能误会了,老夫待芊芊如女……”夏侯雷以为朱秀衣有洁癖,忙解释道。
“打住打住,”朱秀衣忙摆手道:“二老爷快快收回此话,否则学生是断不敢再上门了。”
“哎,先生真是比摩罗大师还像得道高僧啊!”夏侯雷其实也是为了拉拢朱秀衣,一时冲动,说完要把柳芊芊送人,他就后悔了。现在见人家坚辞不受,他自然也就坡下驴,举爵笑道:“好好好,就当老朽失言了,罚酒一杯!”
夏侯雷将爵中之酒一饮而尽,这才看着朱秀衣道:“先生以后定要常来。”
“二老爷不见外,在下自然从命!”朱秀衣点点头,一脸笑意道。
“哈哈哈,来先生,老夫再敬你一杯!”夏侯雷闻言大喜过望,举起酒爵看向朱秀衣道:“这金陵春乃是南朝皇家御酒,入口绵柔,风味独特,先生可要多饮几杯才是!”
朱秀衣闻言,双目中闪过一丝黯然。心下立即警醒,为了掩饰,他连忙举爵,头一仰将满爵酒液大口灌下,一张白脸,登时通红。
“痛快痛快!”夏侯雷见状十分高兴,朱秀衣素来饮酒浅尝辄止,他在夏侯阀地位超然,也没人敢强迫他喝。今日居然如此痛快的主动豪饮,显然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他拍着几案大笑道:“再给先生满上……”
“这酒确实是正宗的金陵春!”朱秀衣也不推辞,吐出长长一口酒气,不胜感慨道:“想不到多年后,居然还能喝道……”
“哦?先生之前喝过金陵春?”夏侯雷不由大喜,他之前还担心,朱秀衣会不识货呢。这金陵春乃是乾朝的皇家御酒,酿制工艺极其复杂,是以数量极少。乾朝覆灭后,这金陵春的配方也失传了,二十年过去,就更是极其罕见了……所以虽然知道朱秀衣系好江南之物,却也不敢说,其就一定知道这金陵春。
“啊……”朱秀衣轻呷一口美酒,感受着那层层叠叠、幽幽腻腻的口感,仿佛回到了那脂粉堆腻的秦淮河一般。许久才回过神道:“二十年前,阀主当时还是南征统帅,学生献了平南三策,蒙阀主看重,推行下去效果甚好,于是赏了我三瓶金陵春。”说着自嘲的笑笑道:“这些年来不喝酒,就是喝过这金陵春,再喝别的都寡淡如水啊!”
“原来如此!”夏侯雷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忙笑道:“我这里还有几瓶,都是上次攻打柏柳庄时的战利品,借花献佛送给先生,这次可不能再推辞喽……”
“哈哈,那学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朱秀衣这次果然不再推辞,双手抱拳感谢道:“多谢厚赐!”
“唉,先生,咱们还分彼此吗?!”夏侯雷就怕朱秀衣再推辞,那说明对方根本就不想跟自己家纠缠上。否则也不会忍痛割爱,想将柳芊芊馈赠给朱秀衣。现在见对方收下了美酒,他终于放心下来。连忙举爵道:“来来,老夫就陪先生好好喝上一回!”
“不醉不归!”朱秀衣也罕见的豪气道。似乎,夏侯雷的美人、美酒、佳肴、佳音,终于让他放开了心防……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柳芊芊不知何时,已不在花厅抚琴,偌大的花厅内,只剩夏侯雷父子和朱秀衣。
夏侯雷面色通红,酒气上涌。他借着醉意,满是不快道:“说来可惜,要不是阀主一意孤行,若是让我家荣升出战决赛,说不定那武试魁首,就归了我夏侯阀啊!”
“呵呵……”朱秀衣也是一副醺醺然的样子,一边喝着醒酒的茶水,一边垂着眼皮道:“二老爷就别赚了便宜还卖乖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是你家荣升上去,现在哭的就是你了。”
“哦,哈哈……”夏侯雷被朱秀衣说中了心思,不由脸上发烫,好在他本就满脸通红,也看不出什么分别。“不让荣升上就算了,荣光这次给本阀丢了这么大的人,不能这么就算了吧?!”
“罚是一定要罚的,但怎么罚,这里头学问大了。”在酒意的作用下,朱秀衣明显话多了起来,为夏侯雷指点迷津道:“事关大公子的未来地位,阀主自然要深思熟虑,再看看族中的反应如何,怎么也得等大比之后才能有说法。”
“就荣光肚子里那点墨汁,文试也不过是凑个人头而已。”夏侯雷一脸不屑道:“论起文章来,我加荣升比他好多了!”
“族中的反应?”夏侯不害比夏侯雷精细多了,一下就听到了关口上。
“嗯。”朱秀衣微微颔首,轻声说道:“族中若是没什么意见,阀主自然会从轻处置,大事化小了……”
“哼!族中怎么可能没意见!”夏侯雷怒道:“老夫意见就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