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周乐那一脸焦躁的表情,说心里话我挺感动的。
在这个人心水淡、世态如冬凉的现实社会里,“朋友”俩字越来越像是一个修饰词,所谓的朋友能够不在背后捅你一刀子已经是你的三生有幸,假如还能碰个乐意对你推心置腹的人,那真是祖坟冒青烟,辈子积下的大德。
我挤出一抹笑容朝着周乐道:“小乐,好意哥真的心领了,但是路我还得继续那么走,咱哥们相识一场不容易,你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儿,我得拿出来起码的诚意,圆圆,你待会回趟财务,务必不能差事儿。”
周乐咬着嘴唇朝我低吼:“三哥,盲目的自信是找死。”
我拍了拍他肩膀道:“好话劝不住要死的鬼,心意我领了。”
“唉”周乐气的跺了跺脚,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沉默半晌后道:“一些工作我还得再交接和安排妥当,一个月后我会离开,弟弟没什么大本事,但自肺腑的希望你能好。”
我爽朗的咧嘴大笑:“必须的,我如果好好的,将来肯定给你弄个跨国公司副总当,你小子能力还是不俗的。”
几分钟后,周乐垂头丧气的离开,屋内只剩下我和苏菲、陈圆圆、杜馨然三女,仨人全都一眼不眨的盯着我,把我整的有些毛骨悚然,我干涩的耸了耸肩膀道:“事情你们不是一直都知道嘛,劝我的话别说了,我有我自己的坚持。”
苏菲怔了几秒钟后,挤出一个哭好看不了多少的微笑道:“没人想劝你,只是希望你做事三思而后行,你当是我们给你压力了,只要你安然无恙,我们才能长命百岁。”
我心情顿时变得沉甸甸的,抿嘴点头呢喃:“嗯,我心里有数。”
苏菲坐在我身边,抻手轻轻抚摸我的梢,低鸣:“你可能不知道,这回你被绑架,大伟差点回来,佛哥和阿国的很多人也订好了机票,伦哥、花椒他们带人已经在路,你一个人牵动多少人的心,你自己清楚么?我知道你肯定会用所有人的安危堵住我的嘴,但是我想说的是,只有你平平安安,其他人才会按部班,如果不是我压着,罪和乐乐差点跟警察打起来,你真想让你亲手带出来的这群弟弟全都入狱么?朱哥虽然嘴什么都没说,可是却让狐狸帮他准备五公斤的tnt。”
我木讷的咬着嘴唇没有作声,因为根本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言去搪塞过去,我相信苏菲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可有些话,根本没法往外说,即便说出来大部分人也不会理解。
见我沉默不语,苏菲眼神闪过一抹失落,在我脸颊轻吻一口道别:“你有伤在身,我说太多影响你心情,自己好好的吧。”
我磕巴的望向她喃喃:“媳妇,我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你真能明白好了。”苏菲温婉的叹了口气,脚步略显凌乱的朝房间外面走去,其实我特别清楚,她刚刚说那么多,只是希望从我嘴里听到一句“我们离开吧”的话语,可是现在我真的无法说出口。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苏菲转过身子,声音很轻的说:“馨然,你受累照顾一下三三吧,圆圆得回去总账,我还有别的事情。”
很快苏菲和陈圆圆也离开了房间,屋里只剩下我和杜馨然两人,我俩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对方,对视几秒钟后,杜馨然有些手足无措的起身问我:“你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我乐呵呵的笑道:“歇着吧,这个点吃啥时候的饭,累了,你从边的陪护床躺一会儿,等天黑再说吧。”
杜馨然跟苏菲和陈圆圆不同,她打小是含着金钥匙落地的,让别人伺候她,估计她手到擒来,但要是指望她伺候人,估计被伺候得让折磨死,我已经打好主意了,等到晚饭点的时候让罪给我送点吃的过来。
“我觉得刚刚菲菲说的其实挺多的。”杜馨然坐到我隔壁的陪护床,声音很轻的说:“其实,你现在算放下手头的一切,我相信也没人会怪你,这些年你为王者付出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何必那么执着呢?”
“不是执着,是责任。”我使劲摇了摇脑袋。
“你对你的王者有责任,对你的兄弟有责任,何曾想过家人,想过自己的妻儿?”杜馨然昂头反问:“在别人眼里,你赵成虎义薄云天,是个盖世无双的好大哥,可是在家里人眼里,你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菲菲跟了你多久?享受过一天该有的好日子么?念夏又有多久没有见过自己的爸妈?”
我底气不足的辩解:“我只是希望给她们更好的生活。”
“借口!”杜馨然反讥冷笑:“平常人家的孩子难道全饿死了吗?你知道对于妻子和孩子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么?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更不是挥金如土的潇洒,而是那份情,你敢不敢拿出来三分之一的感情看看默默守在你身边的傻女人和傻孩子?”
“我我”我被杜馨然瞬间怼的哑口无言。
“成虎。”杜馨然突兀的坐直身子,眼睛盯盯的看着我,犹豫了好半晌后,笑的有些凄凉的说:“一开始,我以为自己肯定和圆圆、菲菲一样无可救药的爱了你,可是这段日子,我猛然现,我爱可能只是当初内个嬉皮笑脸没有正经的小协警,内个愿意拿自己当盾牌挡在我身前的二傻子。”
我长叹一口气浅笑:“嗯,我懂”
“你不懂,一点都不懂。”杜馨然摇摇脑袋,嗓门骤然提高:“我和我姐从小生活的环境和今天的念夏一模一样,父母每天忙得不着家,只是为了给我们创造一个虚无缥缈的优质环境,但他们永远不会明白我和姐童年到底有多自卑,学校开家长会,别的孩子可以牵着父母的手嘻嘻哈哈,而我和我姐却连批评是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他们离开人世,都从未参加过我们姐俩一次家长会,你能明白什么叫痛么”
说着话,杜馨然的眼圈红了,紧跟着捂着脸颊流出眼泪,情难自禁的哭了。
我这才意识到念夏的身世确实和她很像,区别在于,她至少有姐姐,有个温暖的家,而念夏从小到大,除了叔叔伯伯,经历更多的可能是居无定所,直至今天,我都没能给孩子一个真正的“家”。
我叹了口气,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她,她擦着眼泪依旧哭的很伤心,我们俩人全都沉默着揣摩自己心底的所想所所盼,连夜色是什么时候悄然笼罩的都没有任何察觉。
一个女人在自己的身边柔弱的啼哭,让我的内心充满了煎熬,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很久很久之后,杜馨然擦干净脸的泪痕望向我呢喃:“成虎,我承认自己确实挺喜欢你的,可是你现在的生活状态让我害怕,我不想我的孩子和我一样,和念夏一样,一年到头连喊爸妈的机会都得掰着手指头去计算,你懂么?”
我心情沉重的轻点脑袋:“嗯。”
杜馨然起身,走到我身边,微微弯下腰,在我额头啄了一口,然后一边流泪一边呢喃:“很多东西我都可以不去计较,甚至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可我得为明天去精打细算,我不再年轻了,曾经任性的爱过一个人,疯狂的付出自己所有,这样的经历我拥有过了,说不惋惜是假的,可有些东西,我想确实应该到此为止了。”
“嗯。”我仍旧想块木头一般的机械似的点点脑袋。
杜馨然咬着嘴皮,任由脸的泪痕如同珠子似的滑落,声音干哑的说:“你知道放弃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么?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掉你住了很久的房子,你在不远处望着那片残骸,明明知道那是家,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好像被马蜂给蛰了一下似的痛楚,一直以来我都希望她和陈圆圆能够有属于自己的归宿,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却又格外让人心酸,我使劲让自己的嘴角扬,挤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嘀咕:“希望你好。”
杜馨然拿手背在我眼眶擦拭一下,面色平静的说:“我告诉自己,三十岁以前,如果我还没能从你的阴影走出去,我随便找个人把自己嫁了,距离我三十岁的生日还有四个月。”
“咣”在这时候房门很突兀的被人推开,紧跟着郝泽伟面色严肃的闯了进来,朝着我询问:“三哥,你没事吧?”
我和杜馨然条件反射一般的分开,我拍了拍心口笑骂:“你特么吓我一跳。”
“没事好,奶奶的吓死我了。”郝泽伟大大咧咧的坐到我床边,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抓起床头柜放着的香蕉,掰开往嘴里塞:“马蛋的,我接到罪的电话,吓得差跑火葬场给你订vip了。”
“你们先聊,我去买饭。”杜馨然臊红着脸,挪着小碎步逃离房间。
待杜馨然走远,郝泽伟贱嗖嗖的朝我努嘴:“你俩刚才干啥呢?”
“关你屌事儿,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我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我话音刚落,郝泽伟挂在腰的对讲机很突兀的响了:“郝组,你赶紧下来一趟,医院门口出事了”